不眠城,王座大殿。
殿内依旧幽寂,但端坐于上的风非凡,周身散发的气息却与往日纯粹的慵懒摸鱼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如同深海暗流般的沉静,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涌动着冰冷的算计与近乎无限的耐心。
成功引蛇出洞,并顺藤摸瓜清理掉了一批潜伏的探子之后,风非凡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对南境乃至更远方那些宗门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点。
他们如同环绕在猛兽巢穴周围的鬣狗,虽然单个实力或许不及,但数量众多,嗅觉灵敏,且从不缺乏趁火打劫的勇气。
直接开战?那是愚蠢的选择。不眠城虽有六位金丹(包括他自己),底蕴也在十年间飞速积累,但同时与多个拥有元婴修士坐镇、传承悠久的宗门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需要的是混乱,是让这些鬣狗自己先撕咬起来,流干鲜血,耗尽力气。他需要一场波及广泛、烈度足够的宗门大战!
然而,经历过霜寂荒原的险死还生,风非凡深刻地认识到,简单重复过去的伎俩——比如伪造秘境、拱火卖惨、或者展示财富引人觊觎——风险极高,且容易被更狡猾的对手将计就计,甚至反向利用。他必须跳出固有的思维框架,设计一个更加宏大、更加精密、也更加隐蔽的局。
这个局,不追求一蹴而就,甚至可以耗费两年、三年,乃至五年光阴。他风非凡,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他的计划,不再是单一的阴谋,而是一个多线并进、层层递进、最终引爆的系统性工程。
第一步:深度渗透与情报重构。
“蛛网”的任务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风非凡不再满足于获取零散的、表面的情报。
他下令,“蛛网”必须向着“成为目标宗门肌体的一部分”这个目标努力。
他投入了海量资源,用于培养和输送更高级别的间谍。这些间谍不再是简单的探子,他们有的被伪装成拥有特殊技艺的散修,被“怡好”招募进某个宗门的炼丹房、炼器坊。
有的被安排成家道中落、前来投靠远亲的落魄子弟,凭借“蛛网”提供的、经得起查验的虚假背景,逐渐融入宗门底层。
更有甚者,风非凡不惜动用了一些珍藏的、能轻微改变根骨和灵力属性的秘药,将几个精心挑选的苗子,送入了几个大宗门的外门弟子选拔,让他们从最基础开始,一步步向上爬。
他们的任务,不是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那太低级。他们的使命是长期潜伏,像正常的弟子、执事一样生活、修炼、晋升。
他们要深入了解所在宗门的人员构成、权力派系、资源分配、内部矛盾、乃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潜规则和陈年旧怨。
同时,“蛛网”在外部的信息收集也转向了更加宏观和深入的方向。
各宗门主要产业的上下游链条、重要资源的产地与运输路线、与其他势力之间的贸易协定与摩擦、新生代天才弟子的崛起与老一辈长老的权力更迭……所有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都被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不眠城,由墨辰带领的专门团队进行整理、分析、归档。
风非凡要的,是一张立体的、动态的、涵盖了南境各大宗门方方面面细节的“全息地图”。他要像了解自己的掌纹一样,了解这些潜在对手的每一个弱点与命门。
第二步:经济与资源的无声侵蚀。
风非凡深知,利益,是驱动一切行动最根本的引擎。直接挑起仇恨很难,但制造利益冲突,却要容易得多,也隐蔽得多。
他授意水镜和墨辰,开始不动声色地利用不眠城这些年积累的庞大资源和生产力,对南境的经济体系进行渗透。
不眠城控制的蛮荒之地,盛产几种外界较为稀缺的炼器矿石和特殊灵植。风非凡没有选择直接大量倾销,那样会立刻引起注意和反弹。他采取了更加精细的操作。
通过伪装成不同背景、来自不同区域的“独立”商队,不眠城开始有选择性地、间歇性地向市场投放这些资源。
有时故意抬高某处矿脉的收购价,引发几个依赖此矿石的炼器宗门之间的竞价;有时又突然切断与某个宗门的特定灵植供应,制造其丹药生产的短暂危机,同时“恰好”有另一家商队能以稍高的价格提供替代品(实则也由不眠城控制),离间其与原有供应商的关系。
他还暗中扶持了一些南境本土的小型商会和修真家族,给予他们资金和资源支持,让他们去冲击那些大宗门把持的传统利润领域。
这些小势力如同水蛭,虽然个体伤害不大,但数量多了,也能让大宗门感到烦躁和资源流失。
这些经济手段,单个看来都是正常的市场波动或商业竞争,无迹可寻。
但累积起来,却像无数细小的沙砾,悄然改变着南境资源分配的格局,埋下了无数摩擦的种子。
第三步:文化与意识形态的软性植入。
这是风非凡谋划中最具前瞻性,也最阴险的一环。他意识到,长久的和平与稳定的秩序,是宗门大战最大的阻碍。
要打破这种平衡,需要在思想层面埋下分裂的引线。
他命令“蛛网”的潜伏人员,在日常交流、讲法论道、甚至是在宗门内部的刊物、玉简中,开始极其隐晦地散播一些经过精心设计的“观念”。
这些观念包括但不限于:
·“资源有限论”:强调南境优质资源日益稀缺,暗示后来者(新兴势力或年轻天才)的崛起必然挤压先到者(老牌宗门及既得利益者)的空间。
“正统之争”:在一些历史悠久的宗门之间,刻意挖掘或放大历史上某些存在争议的道统源流、功法优劣问题,挑起“谁才是正宗”的无形竞争。
·“危机渲染”:通过分析蛮荒之地不眠城的“威胁”(当然是经过夸大和扭曲的),暗示南境宗门必须团结,但又“不经意”地指出,某些宗门在对抗“外部威胁”时可能存有私心,出工不出力。
·“天才捧杀”:对于各宗门崭露头角的年轻天才,潜伏者会一面大肆鼓吹其天赋,将其捧到极高的位置,另一面又“客观”地分析其性格缺陷或可能存在的修行隐患,制造同门嫉妒或外界过度关注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