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柳云萱松开手，起身整理衣袖，好好准备吧，三日后一早就出发。
她转身离去，裙裾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王氏此刻定是面无人色。
这个局，她破了。
柳云萱回到书房，楚砚沉已在等她。
他站在窗边，晨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
听说王氏寻短见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王爷消息灵通。
柳云萱在他对面坐下，我让她明日回家照顾母亲，暂时不用回王府。
楚砚沉转过身，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王妃此举，怕是要惊动某些人了。
正好。
柳云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与其让他们在暗处窥伺，不如引蛇出洞，王氏这一出苦肉计演得太过，反倒露了破绽。
她将发现王氏手腕旧疤的事说了，又道，只是，靖王府恐怕是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闻言，楚砚沉苍白的脸闪过抹寒意，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
他坐不住了。
…………
销魂阁内，华灯初上，丝竹管弦之声靡靡，正是最热闹的时辰。
苏晚晴因着柳云萱的照拂和情韵阁新品的妆点，近来在阁中地位水涨船高，虽仍是清倌人，接待的客人却明显层次高不少，多是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或有些身份的商贾。
这晚，她便被金妈妈安排去后园一处更为清雅的听雨轩，招待一位自称是南方来的绸缎商，姓贾。
此人衣着不俗，谈吐间却总带着一丝与商贾身份不符的锐利，眼神偶尔扫过阁内陈设和人影时，带着审视的意味。
苏晚晴心中暗自警惕，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婉浅笑，素手烹茶，应对得体。
交谈间，贾商人似乎对京城风物很感兴趣，尤其是近日声名鹊起的几家商铺。
“听闻京城有家翰墨雅集，所售文具精巧无比，连宫中贵人也颇为青睐？”
贾商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苏晚晴心中微动，含笑点头，“贾老爷消息灵通，翰墨雅集确实风靡京城，其东家心思奇巧，常有海外新奇之物。”
苏晚晴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柔声道，“贾老爷若感兴趣，晚晴倒是可以代为引荐。”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青色劲装，面容冷峻的男子走进来。
贾商人立刻起身，神色间带上了几分恭敬，“您来了。”
苏晚晴识趣地起身，“既然贾老爷有客，晚晴先行告退。”
苏晚晴抱着琵琶，脚步轻盈地退出雅间，转身欲走，心口却砰砰直跳。
“计划有变，本以为要花些心思，没想到她自投罗网，三日后便是那商贾女的死期。”
门扉合拢的刹那，那句压得极低的阴冷话语，如同毒蛇般钻入耳中，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提到商贾女，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位赠她衣物，予她尊严，让她在这泥淖中看到一丝微光的靖王妃！
惊骇如同冰水浇头，她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抱着琵琶蹑手蹑脚的躲在雅间外的角落，伸长耳朵。
“刚刚我已经把任务送到王氏手中，明日出了京城，就让她找机会，趁柳云萱放松警惕的时候，直接……”
就算里面的声音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苏晚晴也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等柳云萱死了，主子说，直接把靖王府的根拔了，省的夜长梦多。”
……
“哐当！”
上好梨花木制成的琵琶重重砸在青石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在相对安静的后园廊下显得尤为突兀。
雅间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苏晚晴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快跑，必须把消息告诉靖王妃！
她甚至来不及捡起琵琶，提起裙摆，转身就朝着与前堂相反，更为僻静的后门方向发足狂奔。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冷风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恐惧。
几乎在她转身的同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拉开。
贾商人与青衣男子闪身而出，一眼便看到地上碎裂的琵琶，以及廊道尽头那抹仓皇逃窜的藕荷色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凌厉的杀机。
“追！不能让她跑了！”
青衣男子声音低沉冰冷，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急追而去。
贾商人亦是面露狠色，紧随其后。
苏晚晴不顾一切地奔跑，绣花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她对销魂阁的后院路径颇为熟悉，专挑灯光昏暗，堆放杂物的小道穿行，利用对地形的了解，摆脱追兵。
苏晚晴拼尽全力在夜色中奔跑，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撕扯着疼痛，冰冷的空气吸入喉管，带着血腥味。
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威胁。
她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对巷弄的熟悉左右穿梭，靖王府那巍峨的轮廓就在前方，那点微光是她全部的希望。
快了！
就快到了！
然而，就在她冲出最后一条暗巷，眼看就要踏上靖王府前相对开阔的街道时，一道凌厉的掌风猛地从侧后方袭来，重重击在她的后心。
“噗——”
苏晚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青衣男子和贾商人一前一后走到她身边，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个死物。
“听到了不该听的，怨不得别人。”
青衣男子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他上前一步，五指如钩，直取苏晚晴的咽喉，意图彻底了结。
苏晚晴拼尽全力，猛地向旁边一滚，避开致命一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出，“王……”
第二个字尚未出口，贾商人的脚已经狠狠踩在她的背，力道之大，几乎踩碎她的脊骨。
苏晚晴又是一口血涌出，眼前阵阵发黑，所有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青衣男子冷哼一声，再次逼近。
苏晚晴心知再无幸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屏住呼吸，甚至刻意让瞳孔有些涣散，唯有那仅存的一点意识死死支撑着，不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青衣男子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颈侧的脉搏，感受到手下几乎微不可察的动静，皱皱眉。
但苏晚晴满身鲜血，气息奄奄的模样极具欺骗性。
“死了？”
贾商人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差不多，心脉受损，活不了。”
青衣男子收回手，为确保万一，他又用脚尖重重踢在苏晚晴的肋下，传来清晰的骨裂声。
苏晚晴疼得几乎晕厥，却硬是咬着牙，连一丝闷哼都未曾发出，身体只是本能地抽搐一下，便再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这弱质女流确实没了声息，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此处虽接近靖王府，但夜色深沉，并无人迹。
贾商人伸手抓住趴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尸体，准备处理掉，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神色一凛，像是丢垃圾一般，将尸体丢到角落阴影里。
“快走，莫要节外生枝。”
青衣男子低声道。
两人不再耽搁，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来时的暗巷中，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