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平时朱棣不在时,他本应在宫中的尚书房批阅奏折。
原以为朱棣回京后能轻松一些,
谁知奏折竟被直接送到东宫让他继续处理。
他不禁感叹,自己真是劳碌命,
连片刻闲暇都难以偷得。
眼下这些奏折,全都与朱高煦此次出征相关——
粮草、军饷、医药、战马损耗……
户部呈报的繁杂数据,光是看着就令人头疼。
朱高炽正打算起身舒展一下酸痛的筋骨,便听见朱瞻基洪亮的嗓音从外传来。
他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心想:老问题还没理清,小家伙又带着新麻烦来了。
他伸手推开书房的门,提高声音道:“你爹在这儿呢,别喊那么大声!”
朱瞻基闻声赶紧快步走近,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爹”
。
朱高炽将他领进书房,拖着笨重的身躯坐到摇椅中,合上眼问道:“说吧,这回又碰上什么难事了?”
朱瞻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父亲身后为他揉捏肩膀,轻声问:“爹,您怎么知道我有事相求?”
相处越久,朱瞻基越发察觉父亲深藏不露。
无论多复杂的事情到了他这儿,总能找到妥善的解决方法。
他不仅洞察人心,甚至能预判对方下一步的举动。
朱高炽闭目享受儿子的服侍,心中颇感欣慰。
这孩子从前被他爷爷宠坏了,一向心高气傲,如今这般低声下气来请教,实在难得。
“别绕弯子了,直说吧,在你四叔那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朱瞻基连忙将朱高煌如何处置建文妻儿与母亲的事原原本本道来,语气中带着忧虑:“爹,四叔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他们毕竟也算我们朱家人。
对自家人如此狠厉,会不会引起宗室和藩王们不满?我觉得这事该禀报爷爷,请他定夺。”
朱高炽猛然从摇椅上直起身,神色顿时凝重。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此事可能引发的种种影响,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臂告诫:“此事万万不可向你爷爷提起!说了也无用,如今你爷爷身边遍布你四叔的黄卫。
你这边刚禀报,那边就有人去通风报信。
眼下你好不容易在你四叔心中留下好印象,切莫自毁前程。”
朱瞻基神色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考虑不周。
确实,自从上次爷爷协助四叔将三万建文余部迁回应天之后,他就该明白——爷爷绝不会为这等事与四叔对立。
此事可大可小,但爷爷绝不可能为此违逆四叔的意愿。
“但这样对待宗室,各位藩王会不会心存芥蒂?祖父当年费尽心力才使他们安定下来。”
建文帝正是因为削藩手段过于激烈,
导致藩王们与他离心离德。
靖难之役时,手握兵权的王爷们全都按兵不动,
眼睁睁看着燕王大军攻破应天城。
因此朱棣登基后,为安抚诸位藩王,
不仅提高了他们的俸禄,
连子孙后代的官职也一并提升。
朱高炽轻轻摇头。
“如今情形与当年大不相同。”
“当年你祖父刚攻下应天,虽因你四叔之故未损兵力,
但战事耗费的钱粮实为天文数字。”
“加上你四叔在破城后立即离去,你祖父并无十足把握,”
“只得采取怀柔政策加以安抚。”
“永乐朝十二年来从未有藩王作乱,你祖父仅削弱其兵权而未减俸禄,”
“多年来始终相安无事。”
“若按你四叔的做法,藩王中难免有人心生间隙,”
“但绝无人敢轻举妄动。”
“这些藩王皆是太祖高皇帝血脉,太祖在位时谁在应天没有耳目?”
“你四叔的所作所为他们心知肚明,无人敢在他眼皮底下生事。”
“最要紧的是,你四叔为女儿朱曌的册封大典,亲自给每位藩王书写请柬。”
“此时若有人敢触你四叔霉头,后果不堪设想。”
“另有一事,你四叔既让你传话给建文余孽,说明此事不会公告天下。”
“百姓只知应天城门口囚着一人,却不知是建文血脉。”
“至于教坊司,更非寻常百姓可涉足之地。”
朱高炽这番剖析由表及里,将此事方方面面为朱瞻基梳理分明。
令原本纠结的朱瞻基茅塞顿开。
“孩儿明白了,这就去传递消息。”
他并非有意违逆四叔的吩咐,
只是身在皇家,凡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细微决策失误,都可能引发天下动荡。
......
此时西域小国境内,
汉王朱高煦正率领骑兵疾驰。
身旁副将谄媚道:
“王爷,剿灭这等小邦,皇上派您来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依末将看,一日之内,必能将其攻下。”
“待得胜回朝,王爷在朝中地位必更上一层楼。”
朱高喣听得很是满意。
原本想拿出荷兰人进贡的望远镜再观察一番,
却在众人的奉承声中,又将望远镜收回了怀中。
他振臂高呼: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全军随我冲!”
—————————
最后战马嘶鸣,号角震天。
喊声如雷,杀气弥漫。
马蹄扬起漫天黄沙,狂风惊起北雁纷飞。
大地在马蹄下颤抖。
若非亲历,实难想象千万骑兵迎面冲来是何等骇人景象,
如黑色洪流,转瞬便要吞噬一切。
西域与中原大不相同。
黄沙遮天,盐碱连绵。
满目荒芜,杂草丛生,野兽出没,人迹罕至。
地域虽广,宜居之地却寥寥无几。
沿途尽是戈壁。
那城墙不过是风化岩石与木栅搭成,
莫说抵御外敌,就连孩童拿树枝戳几下,也能捅出窟窿。
朱高喣实在想不通,如此小国,怎敢算计大明。
城墙另一头,
一位国王装扮、手持权杖、满身金饰的中年男子,
满面忧色地望着远方迅速逼近的黑色铁骑。
身后扬起的滚滚沙尘,更添三分气势。
国王名为苏卡列东,正是此前策划向大明进献毒花之人。
他求助地望向身旁一位汉人装束、身披铠甲的将领:
“蓝将军,大明军队已至,接下来全仰仗将军了。”
这位蓝将军面貌粗犷,身材魁梧,
紧实的肌肉将铠 ** 得鼓胀,
浑身散发凶悍之气,
眼中尽是高傲,即便对苏卡列东说话,也始终昂着下巴。
蓝将军拍了拍苏卡列东的肩膀,傲然道:
“你放心,有本将军在此,任他大明来的是谁,必叫他有来无回——你说是不是,秀英?”
站在蓝将军身后的女子正是秀英。
她虽是汉人装扮,一身铠甲,却掩不住天生的清丽。
纵然明军压境,她眼中依旧平静如水,不见丝毫惊乱。
不过比起女将,她身上浓浓的书卷气更似一位女书生。
蓝将军问话之后,秀英并未直接回应。
“不可轻敌,来者是汉王朱高喣。”
她轻声说道,“他在战场上素有万夫不当之勇,我们还得小心为上。”
蓝将军一声嗤笑。
“万夫不当之勇?秀英,听你这话,说得好像本将军就不如他一样。”
他语气不满,“待此战结束,我定要请陛下再赐我一瓶神血。”
“这几年来不知何故,神血的效用愈来愈差,上一瓶用了几乎和没用一样。”
他顿了顿,望向秀英,眼中闪动炽热,“倒是我从未见你用过神血,为何能有如此实力?”
这些年来,蓝将军前后服用神血不下十瓶,却始终敌不过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此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听他所问,秀英眼中掠过一丝追忆,随即浮起一抹狠厉,仿佛想起了什么令她愤恨的往事。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蓝将军见她望着远方出神,便知她又陷入过往。
每次问她,总是这样。
他实在不解,过去的事有什么好纠结。
此时,朱高喣的铁骑已迅速逼近城下。
苏卡列东的士兵躲在木桩栅栏之后,从缝隙间伸出长枪,试图以此阻挡朱高喣的进攻。
但朱高喣身经百战,纵横沙场多年,岂会被如此简单的方式拦住?
只见他翻身下马,借势前冲,右臂护住胸前,避 ** 尖,猛然朝城墙撞去。
自朱棣登基以来,大明与西域边境冲突不断,朱高喣与西域诸国交战亦非初次。
这些国家的城墙形同虚设——用风化的岩石筑墙,也只有他们想得出来。
在朱高喣的惊人力量下,城墙硬是被撞开一个大洞。
小国士兵们全都呆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凶悍之人,竟能单凭肉身冲破厚重城墙。
一时间,众人愣在原地,眼睁睁望着朱高喣。
朱高喣随手拍了拍身上灰尘,抓起一名士兵便往城墙上砸去,洞口随之扩大。
他像挥动铁锤一般,一次次将士兵砸向城墙,很快就打出一个足够一人一马通过的缺口。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长矛向朱高喣围攻。
然而西域兵器落后,长矛刺在他身上,只溅起点点火星。
朱高喣狞笑着反手一揽,将所有长矛抱在怀中。
他额头青筋暴起,手臂肌肉鼓起,一声爆喝,竟将那些紧握长矛的士兵整个抬起,齐刷刷甩向城墙。
轰然一声,周围城墙随之坍塌。
朱高喣抽出腰间长剑,高举向天,大声喊道:
“将士们,冲锋!荫功封爵就在今日!”
战场不仅是生死之地,更是跃升之阶。
他麾下的骑兵闻声振奋,如打了鸡血般从城墙缺口涌入,借马速挥刀斩向敌兵,所过之处,敌兵如同豆腐般不堪一击。
苏卡列东见士兵溃败如此迅速,慌忙对身旁的蓝将军说道:
“将军,请您快快出手,再这样下去,我的士兵就要全军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