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京城的铁匠铺里却热得能孵鸡蛋。李天泽盯着炉中跳动的火苗,鼻尖沁出的汗珠刚落地就被炭火烤成白烟——他正在试验从《铁经》残页里琢磨出的“神火法”,说白了就是用硝石、硫磺和木炭粉鼓捣火药,这在现代不过是初中化学实验,在大魏却跟炼金术似的神秘。
“殿下,您看这白花花的粉末,真能炸山?”狗剩捏着半块烤焦的窝头,眼睛瞪得比炉子里的铁球还圆。自打李天泽把他派去城南搜集硝石,这小太监就跟中了邪似的,见着白土就蹲地上闻,活像只找骨头的狗。
李天泽没搭话,用竹筷蘸了点粉末撒进火里,“轰”的一声爆响,火星子窜起三尺高,惊得狗剩一屁股坐在炭堆上,窝头掉进炉灰里成了黑煤球。“我的娘嘞!”狗剩连滚带爬往后退,裤脚还冒着火苗,“殿下这是请了火神爷下凡吧?”
就在这时,铁匠铺的木门“吱呀”推开,穿堂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却吹不灭炉中跳跃的神火。门口立着个灰袍老者,腰间挂着串骨制算盘,正是暗组织里传说的“火部尚书”——猫妖说此人曾在西域见过“会喷火的铁匣子”,如今被淑妃用三车蜀锦从波斯商队里换了回来。
“小友可是在炼‘希腊火’?”老者开口便是生硬的中原话,却让李天泽心中一震——这“希腊火”正是中世纪拜占庭的秘密武器,没想到在大魏能遇见见过世面的人。他连忙起身作揖,注意到老者袖口绣着的猫纹暗记,正是母妃当年提到的暗组织“火猫坊”标志。
老者从袖中掏出个琉璃瓶,里面装着淡金色液体:“波斯人叫它‘液态神火’,遇水不熄,可附着在铁甲上燃烧。”他忽然盯着李天泽炉中的粉末,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但小友的‘神火粉’更妙,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炸碎山石——这要是装在铁球里,可比希腊火厉害十倍!”
李天泽只觉心跳加速,就像当年在图书馆发现失传的孤本。他忽然想起猫妖的密报,柔然人正在打造牛皮盾,普通箭矢根本射不穿,而这神火粉若能做成炸弹,正好克制重甲骑兵。“老先生可会造‘神火铁球’?”他抓起一把硝石粉,在掌心碾得簌簌响,“咱们来试试?”
三日后的校场,积雪被踩成冰碴子,二十架投石机一字排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李天泽站在二皇叔李世璟身边,看着他甲胄上凝结的冰棱,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游戏里的“史诗副本”——只不过玩家是他,boSS是二十万柔然铁骑。
“贤侄,你说的‘神仙手段’,就是这些铁疙瘩?”李世璟敲了敲投石机的木架,鎏金虎头护手在铁球表面留下个浅印,“老子当年用投石机砸过匈奴的头骨,可没见过能喷火的石头。”李天泽笑而不语,朝狗剩使了个眼色。狗剩早已憋得满脸通红,立刻指挥匠人将裹着神火粉的铁球搬上投石机。“看好了,皇叔。”李天泽点燃火折子,火苗舔舐铁球上的引线,“这不是普通石头,是咱们大魏的‘雷公蛋’。”
随着“吱呀”一声巨响,铁球划破天际,在半空划出道诡异的弧线。李世璟手按剑柄,瞳孔骤缩——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抛物线。下一刻,铁球砸在百步外的牛皮盾阵上,“轰”的一声爆响,火光冲天而起,碎铁片裹着燃烧的硫磺粉四下飞溅,五张牛皮盾瞬间被撕成碎片,盾后的稻草人被烧得噼啪作响。
校场死寂如坟。李天泽注意到,二皇叔的手指在剑柄上连敲三下,这是他当年攻破匈奴王庭时的兴奋信号。而远处的言官们,此刻像被点了穴的木偶,手中的弹劾折子掉在雪地里都浑然不觉。
“好!”李世璟突然爆喝,声如滚雷,震得校场积雪簌簌而落,“比老子的霹雳车厉害百倍!贤侄,你莫不是真遇见神仙了?”李天泽趁机呈上琉璃瓶,里面装着新制的神火粉:“皇叔,这神火粉不仅能炸盾,还能做成‘神火箭’,让地龙弩如虎添翼。更妙的是——”他指向正在融化的积雪,“只需在箭头裹上这粉末,射中战马后会持续燃烧,柔然人的骑兵再快,也怕这天上降下来的神火。”
这时,皇帝的仪仗突然驾到,黄罗伞盖在雪地里格外刺眼。李天泽心下一紧,没想到父皇会亲自来看试验。李世隆下了步辇,盯着远处焦黑的盾阵,目光扫过李天泽袖口新添的焦斑——那是试验神火粉时被火星溅的。
“天泽,”皇帝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颤音,“你说这神火,真能退柔然?”李天泽跪下,掌心的神火粉在雪地上烫出个小洞:“回父皇,儿臣不敢说神火是神仙所赐,但这是大魏百姓的智慧。硝石来自城南老井,硫磺产自蜀中矿井,木炭是郓城百姓砍的杂木——神仙在天上,而咱们的神火,长在大魏的土地上。”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烙进在场所有人心里。二皇叔忽然单膝跪地,甲胄砸在冰面上发出脆响:“陛下,臣请命带五千神火弩兵做前锋,让柔然人尝尝咱们大魏的‘土地爷发火’!”皇帝看着雪地中蜿蜒的焦痕,忽然轻笑:“好个‘土地爷发火’。天泽,你可知民间现在怎么传?说二皇子在铁匠铺里摆了八卦炉,每日与火神爷下棋,这神火粉就是神仙送的金丹。”
李天泽偷瞄一眼狗剩,见他正躲在投石机后比画“请神”的手势,差点笑出声。他忽然想起在郓城时,百姓把地龙桩说成“河神的铁手指”,如今这神火粉被传成“神仙金丹”,倒也省了不少解释的工夫。
是夜,神火坊灯火通明,老者正在指导匠人给弩箭裹神火粉,狗剩蹲在墙角偷偷往窝头里撒硝石粉——被李天泽当场抓包。“殿下,我就想尝尝神仙金丹啥味儿!”狗剩举着黑黢黢的窝头,委屈得像被抢了骨头的小狗。
李天泽哭笑不得,忽然看见窗外闪过道黑影——是猫妖。他跟着来到柴房,只见暗卫呈上封带血的密信,封口蜡印正是柔然可汗的狼头纹。“殿下,”猫妖声音低沉,“柔然人买通了咱们的硝石商,准备断了神火粉的原料。”
李天泽摸着密信上的血手印,忽然轻笑:“他们不知道,硝石除了老井,还能从尿碱里提炼——郓城的地龙书院,现在正让孩子们收集尿罐呢。”他忽然掏出琉璃瓶,里面装着从厕所墙根刮下的硝石结晶,“告诉弟兄们,咱们的神火,长在大魏百姓的茅房里,长在铁匠铺的炉火里,更长在每个想护家卫国的人心里。”
雪又下了起来,神火坊的炉火却烧得更旺。李天泽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那位波斯老者说的话:“火,是人类最早的神仙。”此刻他忽然明白,所谓神仙手段,不过是被汗水浸透的智慧,是被炉火淬炼的勇气。当第一支神火箭射向柔然铁骑时,那些跪在地上喊“神仙显灵”的百姓就会知道,真正的神仙,从来都在他们自己手里——在握得住铁钳的手掌里,在熬得住苦寒的脊背上,在护得住家园的决心里。
金銮殿的更漏声传来,李天泽望着案头未写完的《神火纪要》,笔尖在“儿臣遇见神仙了”几个字上画了个圈。他知道,明天早朝必定有言官弹劾他“妖言惑众”,但那又如何?当神火在塞北的雪地里炸开时,所有的质疑都会被烧成灰烬,剩下的,只有大魏百姓挺直的脊梁,和让敌人胆寒的铁火之威。毕竟,在这乱世之中,与其等神仙下凡,不如自己炼成那团永不熄灭的神火——烧退严寒,照亮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