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嘶喊响彻整个庭院，撕心裂肺。
王文毅双目布满血丝，额头和颈部青筋暴起，在担架车上剧烈颤抖，捆住他的皮绳将肌肤勒出道道血痕。
徐梦的心揪到嗓子眼，朱唇不自觉微张，一双手握拳攥在心口。
秦无恙等人也在翘首以盼，目不转睛。
意识在经过清理之后重新植入体内，相当于要让大脑瞬间接收一个全新意识，会产生巨大排异反应。
也就会造成王文毅如此强烈的痛苦，无法避免，也无法减缓。
只能靠意志强撑。
秦无恙之所以决定不远千里带王文毅来莲华寺，就是因为苏无恙检验过王文毅的意志异于常人。
只有这样，才能熬过这至关重要的一环。
如若意志不坚，意识重新入体失败，轻则痴呆失忆，重则脑死亡。
念空大师收起佛光，立于担架车前，嘴中低声念着佛经，试图以梵音减轻王文毅的痛苦，助他一臂之力。
“啊！啊！！”
王文毅仍在担架车上左右晃动，放声嘶吼，浑身大汗淋漓。
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喉咙喊至沙哑，给人的感觉像是要快从嗓子里随着喊声溅出鲜血。
足可见他经历了多么大的痛苦。
徐梦在一旁看着丈夫饱受痛苦却无能为力，内心如刀绞，两行清泪打湿脸庞。
每一次喊声，都像在她的大脑和心脏上重重敲下一记重锤。
她很怕，怕下一秒王文毅就会离她而去。
好在……
又经过了几分钟的煎熬时光后，王文毅的嘶喊声弱了下来，身体的颤抖也逐渐消失。
一双眼眸中的血丝消退，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
念空大师两指在虚空轻叩，绑着王文毅的皮绳啪的一声松开。
紧接着念空大师偏头看向站在远处厢房门口的秦无恙等人，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见到这个手势，徐梦欣喜若狂，钟沁和柳寒樱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运起衍力快步闪身至担架车前。
徐梦俯下身子，语气格外急促，一时间还有些语无伦次：
“老，你，老公……你没事吧？”
王文毅胸膛仍在有节奏地起伏，咬牙撑着担架坐起身来。
他感觉此时虽然身体没什么力气，头还有些晕晕沉沉，但脑海中再也没有了那股压制不住的恶念，没有了干扰。
王文毅柔声笑道：
“我没事了，老婆，让你担心了……”
徐梦流下激动的泪水，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而旁边围观的几位方外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开心的表情，而是都面色凝重盯着王文毅。
这最艰难的一道死关，只度过了一半，另一半……
还尚未可知。
重新植入记忆是成功了，王文毅意识清楚，瞳孔清澈，活动自如。
但……
众人对这份担忧都心知肚明，但看到眼前这对好不容易能够毫无顾忌、幸福相拥的夫妻，他们都选择没有出声打断。
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时刻吧。
王文毅在徐梦搀扶下自主离开担架车站在地面，他牵着徐梦的手，二人相依相偎，对着念空大师和秦无恙等人鞠躬。
“谢谢各位……我和……”
话没说完，王文毅脸色骤变，眉心处一缕佛光浮现，紧接着开始快速闪烁。
他松开牵着徐梦的手，抱在头部两侧，顿感一阵强烈眩晕。
徐梦大惊失色，搂着王文毅手臂，着急大喊：
“老，老公！你，你怎么了！”
看到这一幕，几位方外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深深的失落。
要么重重叹气，要么不忍地闭上双眼。
终究……还是失败了。
王文毅的意识开始不可逆的凋亡。
他眉心闪烁的金光是念空大师注入的衍力在急速消耗的表现。
如果意识不凋亡，那么这股衍力就会一直存在下去，终生不会启用。
现在一旦开始闪烁，王文毅……
无力回天，神仙难救。
王文毅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整个人东倒西歪，如同喝醉酒一样只能将手扶住一旁的担架车维持站立。
而徐梦手臂无力，扶不住自己丈夫，加上内心的巨大恐慌，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王文毅只感觉眼前忽明忽暗，就像是命运在反复玩弄他生命之灯的开关。
他踉跄着扑向妻子，二人互相抓住对方手臂，同时坠在了石板之上。
徐梦眼泪止不住地流，心急如焚。
“老，老公！你怎么了！”
妻子的呼喊在耳旁断断续续地回响，王文毅很想打起精神，可已经连握住徐梦手掌的力气都在渐渐失去。
仿佛正在和这个世界脱离连结，寒意开始席卷全身。
徐梦转向秦无恙和念空大师等人，使尽浑身力气哭喊：
“求，求求你们……救救我老公，救救我老公……”
听到徐梦那发音不清楚的凄惨喊声，几位方外人心中涌起无尽悲伤和无奈。
三级魔族宿主无法活下来的定律，终究还是无法打破。
王文毅的意识仍在持续流失，只要念空大师注入的衍力耗尽，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徐梦的哭声刺入秦无恙脑海中，他的眉头紧紧拧起。
跨越几千公里来到莲华寺，就只有这个结果了吗……
可就算不接受这个结果，连大衍境念空大师的衍力都无法阻止，他们几人又还能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看到那抹象征生命的金光越来越淡，秦无恙飞身上前，闭上双眼唤出苏无恙，单掌印在王文毅后背！
啪！
白色衍力急速汇入王文毅体内，他眉心处黯淡的金光重新焕发生机。
然而只是亮了短短一瞬，苏无恙便感觉到自己的衍力如退潮般从王文毅全身剥离。
意识的不可逆凋亡已经达到损耗衍力极其剧烈的程度，就算是胎漩境的苏无恙，全功率输出衍力也只是杯水车薪。
啪！
又是一个手掌印在苏无恙手掌旁边，弘智的佛光随即补上。
却在几秒后于王文毅后背碎成金粉，随风飘散。
啪！啪！
钟沁和柳寒樱都来到了王文毅后方，四只手掌全部在疯狂输出衍力，亮起璀璨光芒，只为从死神手里抢回这条濒临逝去的生命。
只为改写上百年来三级魔族宿主无法活下来的定律！
可无论四人如何毫无保留倾泻衍力注入王文毅体内，他眉心的金光再没有了半点起色。
宛若风雨中的火苗般微弱飘摇，随时都会熄灭。
“阿弥陀佛！”
念空大师双手合十，声若洪钟，身形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袖口梵文离体飞出，共一百零八个字符在空中悬浮轮转，佛门威压震落菩提树落叶如雨！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尽是水月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