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过九旬，瘦骨嶙峋的老者，一露面就好似令到万物平静，乾坤安定。
方才声音响起之时，山中松针同时竖立如剑，却又在老者出现的刹那软化垂落。
在场除了秦无恙和弘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宛若神人一般的得道高僧。
脚不落地？
听闻大衍境强者可以随意飞翔漂浮。
怪不得不穿鞋。
而且念空大师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衍力迹象，平和安详，那双稍显细长的双眼之中透着圣洁般光辉。
对于这位神州最强方外人，秦无恙有着极高敬意。
虽然从职位级别上不如他那位舅舅，但实力问鼎神州，佛法渡化无数世人。
不客气地说，念空大师除过的魔族，可能比秦无恙撒过的鸽食都要多。
念空大师双脚如鸿羽轻飘飘落地，没有说一句话，没朝担架车走去，而是走向院落中央那棵二十米高的菩提树。
在迈步过程中，钟沁和柳寒樱都留意到了一件事，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念空大师虽然赤脚在石板路上走，抬脚时却能看到他的脚底板一尘不染。
柳寒樱小声问道：
“老大，念空大师为什么不穿鞋呀？”
秦无恙轻声道：
“一为免伤生灵，二为亲承坤灵。”
柳寒樱喃喃道：“就是慈悲心肠和接地气是吧……”
念空大师来到菩提树下，用红衣袈裟衣袖在树干上轻轻擦拭，拂去浮尘，动作轻柔缓和，嘴中不紧不慢念出诗偈，嗓音如钟：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首诗是地球时代唐朝高僧神秀所作。
而更广为人知的是六祖惠能的引申版本：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两首诗各有各的意境，各有各的深意。
别说普通人，就连聪明到秦无恙这样或者佛门弟子弘智，也没搞清楚为何念空大师出现之后的第一件事要去擦树。
柳寒樱更是完全想不明白。
果然是高僧……行事就是高深莫测……
擦完树后，念空大师从树下漫步走来，经过秦无恙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低声道贺：
“可喜可期。”
秦无恙谦逊回道：
“多谢念空大师，路漫且长，尚需稳行。”
弘智听出二人对话含义，压着嗓子愕然道：
“你突破潜默期了？这么快！”
念空大师往前迈了半步，又停在弘智面前。
师父对徒弟的天然压制感让弘智立即收起惊色，端正站姿。
念空大师缓缓道：
“凡学佛，贵真实不虚，尽除浮奢，志愿坚固，莫贪神通巧妙，深信因果，懔戒如霜，力行不犯，成佛有日，别无奇特。 ”
弘智恭敬低头，知道这是师父在告诫自己修佛之道，也是让自己这次要好好看，好好学。
“弟子谨记。”
念空大师又走到钟沁和柳寒樱身前，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浅笑点头。
钟沁和柳寒樱微微躬身回礼。
仿佛面前这位老僧就像一尊大佛，让整个空旷的内院都充满肃穆庄严。
最终，念空大师停在了担架车旁，双手合十。
“徐施主，众生皆苦，唯爱作舟，能否到达彼岸，贫僧也无法保证，只能尽力而为，徐施主确定要让贫僧试一试……能否救下王施主吗？”
徐梦没读过什么书，一脸茫然。
前面的话她都听不太懂，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
能否救下王施主……
“确，确定！”徐梦果断大喊，“谢谢大师！”
闻言，念空大师以长者也以一个佛门中人的身份，在凝视徐梦许久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见状，弘智赶紧往两边快速摆手。
众人会意，柳寒樱立即上前带着徐梦退到远处，拉开距离。
叮！
念空大师轻抬指尖点在王文毅眉心，枯瘦的指节突然泛起金光！
金光入体，转眼间魔气如同洗完澡后身上的水蒸气一般散发开来，往空中汇聚成一团黑色拟态物质。
这，就是那个三级妄魔。
念空大师收回手掌，对准那团黑色拟态物质轻轻弹指。
啪！
妄魔如同气球般爆开，渐渐消散空中。
而在原处只留下一小团苹果大小的半透明物质，犹如水流般浮动，内里有丝丝黑气纹路。
只是略一出手，就足可见衍境和其他境界的差别。
念空大师仅是动了一根手指头，便将三级妄魔从王文毅体内连带着意识一同剥离出来。
并且清除妄魔后，王文毅的意识没有半点损坏。
光是这一点，就非衍境以下的方外人可以做到。
像秦无恙或者许云骞这类胎漩境实力的人，就算如苏无恙这般对衍力把控极其精准，在将魔族驱逐出宿主体外时，也会造成宿主剧烈反应。
更何况还要生生剥离宿主意识。
而王文毅，从头到尾毫无动静，全程如同酣睡。
念空大师以深厚佛力护住王文毅的意识，云淡风轻道：
“弘智，你来……”
弘智会意，往前纵身一跃，取下手腕佛珠在手中拨动，嘴里念起经文。
梵音袅袅，宁静而温柔，如春水流淌过心间。
柳寒樱顿时感觉身心舒适，进入许久没有体验到过的平和状态。
“老大，弘智是在做什么？”
秦无恙答道：
“他在念的是《楞严经》剖妄出真部分的经文，配以佛门衍力，能清除王文毅意识中被魔族影响的恶念。”
柳寒樱动作轻柔地点了点头，生怕影响到远处弘智念经。
“所以是念空大师在锻炼弘智，才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做，对这个关门弟子可真好。”
秦无恙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盯着远处。
弘智和念空大师面前的那团半透明水流状物质，在梵音洗礼之下，内部的黑气纹路逐渐淡化，最终完全不见。
念空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挥衣袖。
弘智躬着身子，没有转身，往后退到秦无恙等人身边。
做完前面驱逐妄魔、清除妄魔、取出意识、净化意识四个步骤之后，就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重新植入意识，保住其不再凋亡。
念空大师双手合十，周身泛起精纯佛光，双脚再次离地。
点点金色微芒从他体内飞出，飘向那团半透明物质，不断汇入其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四分钟，时间不长，对于徐梦来说却度秒如年。
从念空大师单指轻弹粉碎妄魔之后，就没有了回头路，是成是败，就看接下来情况如何。
叮！
念空大师再次弹指，水流般的意识体飘向担架车，悬停在王文毅眉心上方三寸处，接着缓缓融入，如春雨浸润。
意识回归的瞬间，王文毅猛地睁开双眼，全身肌肉骤然紧绷，大声嘶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