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分钟后,清扫者的车队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翻滚的热浪尘埃之中。
北区那被自杀卡车撞开的巨大豁口处,开始有三五成群的丧尸,被此地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吸引,摇摇晃晃地、步履蹒跚地聚集过来,发出贪婪而饥饿的嗬嗬声。
它们麻木地跨过满地焦黑的弹坑、扭曲的金属残骸和双方战死者的尸体,扑向那些尚未完全冷却的、柔软的肉体…
就在这时,数道如同鬼魅般迅捷、精准、无声无息的身影,从周围废墟的阴影之中猛地闪出。
安装了高效消音器的特种枪械发出极其轻微的点射声,那些正在埋头啃食的丧尸瞬间头颅如同烂西瓜般爆开,一声不吭地颓然倒地。
影子小队,如同死亡的精确代行者,已然就位。
带队的是周盛,他面容冷硬,眼神如同捕食的夜鹰,快速而无声地打出一连串复杂战术手语。队员们如同紧密咬合的齿轮,默契地分散开来,高效且冷酷地清理着缺口附近的所有移动威胁,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多余和犹豫。
紧接着,另一队人马也从侧翼快速而有序地突入现场,太佑谦也在其中,曾经荧幕上光彩照人、风度翩翩的大明星,如今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丝硝烟与尘土的味道,眼神冷冰冷,握枪的手臂稳得如同磐石。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定制的高斯步枪,冰冷的目光锁定一个正抱着半截敢死队员残肢啃噬的丧尸,稳稳扣动扳机。
——砰!
一声轻微的、经过处理的枪响,那丧尸的后脑勺瞬间炸开,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太佑谦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只是拍死了了一只苍蝇。
战争的残酷,早已将他内心深处某些柔软的东西彻底冰封,打磨得只剩下最坚硬的战斗本能和责任。
“控制现场,优先清除所有威胁单位,医疗组,立刻搜寻幸存者!平民优先转移!动作快!”
周盛的声音低沉而冷冽,透过加密通讯器清晰传达至每一名队员耳中。
第九队的成员和随后跟进的救援部队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刀,迅速而有效地控制并清理着北区废墟。
他们仔细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将那些躲藏起来、早已被吓破胆、精神濒临崩溃的平民小心地引导出来,为他们注射简易的镇静剂药剂,简单处理身上的伤口,快速而有序地护送他们登上经过伪装的、内部经过改装的重型运输车辆。
金发财一边忙着安抚一位受到过度惊吓的老妇人,一边忍不住频频望向东方,清扫者车队消失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焦虑与担忧:“不知道扬哥和北哥他们这一去,能不能…能不能平安回来…”
旁边正在给一名腿部受伤的平民进行紧急包扎的孟渝淞,闻言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可是余扬。”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口吻补充道,“最强的国家兵器。”
如今,当“国家兵器”这个曾经充满争议与恐惧的词汇再次被提起,周围听到的战士和平民们,眼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震惊、排斥或畏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庆幸、依赖、以及微弱却顽固的希望的光芒。
在这绝望的废土末日,人类需要奇迹,需要能够斩开荆棘、撕裂黑暗的锋利之刃。他们由衷地庆幸,这把最强的、曾被视为非人怪物的利刃,他的刀锋所向,是敌人,而他守护的刃背,则向着他们。
太佑谦迈步走到一处稍高的断壁之上,同样远眺着东方。如血的残阳将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染上了一层悲壮而苍凉的光晕。
周盛默默地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按在了他紧绷的肩膀上,手指传递着沉甸甸的、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太佑谦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如同一尊沉默的、饱经战火洗礼的雕像,久久地、固执地凝视着余扬和白小北离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天际线望穿。
干燥而炽热的风卷起他额前沾满尘土的碎发,露出下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盛载了太多太过沉重的东西,忧虑、决绝、以及一丝被掩藏的恐惧。
远方,清扫者的越野车队早已化作天地相接处几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微小黑点,正向着那座隐藏在迷雾与死亡之后的、象征着最终黑暗与终极考验的巢穴,疾驰而去。
车内,余扬在车辆的颠簸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封千里、却又燃烧着焚天烈焰的杀意与决绝。
而另一辆车内,白小北轻轻擦去脸上最后的泪痕,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充满敌意的空气,将所有的软弱、悲伤与恐惧,彻底压入灵魂的最底层,铸成一面冰冷的盾牌。他挺直了脊梁,准备迎接前方那未知的、必将更加残酷和黑暗的炼狱考验。
他们的战斗,真正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吹响号角。
而身后,无数人的生死、文明最后的微光,已与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捆绑,义无反顾,亦不容回头。
——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颠簸中失去了刻度,只剩下感官被剥夺后无限拉长的煎熬。
白小北蜷缩在越野车冰冷的角落里,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震得移位。
蒙眼布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眼皮,反绑在身后的手腕早已被特制镣铐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引擎单调的轰鸣、轮胎碾压不同路面的噪音变化、车身毫无规律可言的摇摆,这些成了他感知外界的全部渠道,一个封闭而令人窒息的移动牢笼。
他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固定着,运往未知的终点。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脑海中艰难地构建方位模型,依靠身体对离心力和坡度的感受,以及对车内温度变化的细微体察,来推测可能的路线和方向。
然而,克洛伊显然是个中老手,频繁的毫无意义的绕圈、忽快忽慢的车速、甚至故意驶过能产生强烈回声的特殊地形,都在破坏着他的方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