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虚影汇流之处,非光非暗,是一种概念性的“节点”。
叶凡踏入其中,仿佛一脚踩空,却不是简单的坠落,而是被无数道冰冷、滑腻、带着强烈“拖拽”与“剥离”意念的力量包裹、拉扯。眼前的一切景象——破碎的仙殿穹顶、扭曲的法则碎片、幽暗的核心光晕——都在瞬间被拉长、模糊,继而化为飞速后退的流光。
耳畔是无声的尖啸,那是空间被极速穿透、不同维度层面摩擦产生的、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噪音。身体感受到的不是失重,而是一种被强行“塞入”狭窄缝隙、又被“抛射”向无尽深处的滞涩与撕裂感。
万物母气鼎的玄黄气被压缩到仅能贴身覆盖,玉净瓶在手中剧烈震颤,传递来契约烙印带来的、与仙殿深渊更深层的冰冷共鸣。圣血亏损与神魂撕裂的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被叶凡以惊人的意志力死死压下。
他知道,自己正沿着仙殿核心“指引”的、由锁链权能延伸出的“隙”,真正坠向那埋葬了仙殿之“毒”、也禁锢了伍小满的深渊。
时间感在这里变得模糊,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许久。
当那令人神魂不适的“拖拽感”骤然消失时,叶凡发现自己已悬浮于一片……绝对意义上“空”与“满”并存的空间。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光暗色彩,甚至没有“空间”的实感。只有无处不在、浓郁到化为实质液体的“死寂”。
那不是简单的死亡气息,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终极的“寂灭”意境,是万物终结、法则崩坏后沉淀下来的“空无”本身。它沉重如铅汞,冰冷如万古玄冰,无孔不入地试图渗透他的护体玄黄气,侵蚀他的圣体血气,冻结他的神魂思维。
若非玉净瓶散发的、混合了圣血与契约之力的微光,以及他与仙殿那脆弱的契约联系带来的一丝“不被完全排斥”的特性,他恐怕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就会被这恐怖的“空无死寂”同化、冻结,化为这深渊背景的一部分。
“这里……就是深渊?”叶凡心头凛然,全力运转者字秘与圣体本源,抵抗着无处不在的侵蚀。他的神念在这里受到了极大压制,只能勉强延伸出体外数丈,便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厚重的死寂吞噬。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
在他“下方”(或许只是感知中的方向),在那无垠的死寂海洋深处,有无数的“事物”在沉浮。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团扭曲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阴影”或“概念”。有的如同沸腾的墨汁,翻滚着恶毒的诅咒与怨恨;有的像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支离破碎、逻辑崩坏的恐怖景象;有的则干脆是不断生灭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几何悖论与法则乱流……它们彼此纠缠、碰撞、吞噬,又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错误”与“污秽”之感。
“仙殿之‘毒’……法则冲突的沉淀,未能净化的反噬……”叶凡想起核心意念的描述,心中明悟。这些,就是被锁链镇压于此,进行漫长磨灭的“杂质”。仅仅是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就让他神魂刺痛,道心都有些不稳。
而在这些混乱、污秽的“毒”之海洋的更深处,在那连神念都无法触及、只能凭借契约联系与圣体本能感应到一丝“大恐怖”的所在,似乎盘踞着更为庞大、更为古老、也更为沉默的阴影。那或许就是核心所言,导致仙殿陨落的、真正的“错误”源头之一。
深渊并非空荡,而是填满了被镇压的“病”与“罪”。
而伍小满……
叶凡强忍着神魂与肉身的双重不适,依据胸口那越发清晰、甚至带着灼痛的心悸感应,调整着自身在这片“空无死寂”中的方位。玉净瓶的微光如同一盏风中残烛,为他指引着与瓶中那丝微弱联系共鸣的方向。
他“下潜”。
穿过厚重粘稠的死寂之“水”,避开那些无意识翻滚、却充满侵蚀性的“毒”之阴影。越往下,死寂之意越浓,压力越大,玉净瓶的光芒也越发暗淡,瓶身传来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契约烙印带来的反噬与侵蚀也在加剧,如附骨之疽,消耗着他的生机。
终于,在不知“下潜”了多久之后,叶凡的感知边缘,触及到了“异样”。
那并非“毒”之阴影的混乱,也不是纯粹死寂的空无。
那是一片……相对“平静”,却又内部蕴含着毁灭性能量冲突的“区域”。
数条远比仙殿核心处所见更为粗壮、古老、表面布满深绿色铜锈与暗沉血垢的青铜锁链,如同从虚无中生长出的狰狞巨蟒,自上方(或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死死地缠绕、勒紧着那“区域”的核心!
锁链上流动的符文光芒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镇压,而是带着一种“熔炼”、“分解”、“磨灭”的霸道意志!符文每一次闪烁,都抽取着深渊死寂之力,化为更为酷烈的镇压洪流,冲击着锁链缠绕之物。
而锁链缠绕的中心……
叶凡的神念艰难地穿透那厚重死寂与锁链威压的双重阻隔,终于“看清”。
那是一具残破不堪、却又散发着诡异矛盾气息的“人形”。
伍小满!
他的模样比叶凡想象中更为凄惨,也更为……非人。
躯干近三分之一区域,已化为一片不断蠕动、变幻、内部闪烁着幽光(寂灭结晶)与玉色微光(玉骨),又蒸腾着灰黑色气流(死气与混沌)的“混沌区域”。这片区域与相对完好的肢体部分界限模糊,仿佛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吞噬着剩余的血肉。
相对完好的肢体上,布满了寂灭结晶侵蚀出的坑洞与裂痕,皮肤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呈现不祥的灰白色。左胸处,一点微弱的玉光顽强闪烁,但光芒范围已被压缩到极致,且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而那些粗大狰狞的青铜锁链,正深深勒入他的躯体——勒入寂灭结晶,勒入混沌区域,勒入玉光闪烁的胸膛,勒入相对完好的骨骼与残存血肉!
锁链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收紧”、“转动”,如同巨大的磨盘,碾压、摩擦着被缠绕的一切,试图将其彻底碾碎、磨灭,融入这深渊死寂之中。
最让叶凡心头发紧的,是伍小满的状态。
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或许有,但被锁链与死寂彻底压制),甚至没有生命体该有的气血波动。整个人如同一件正在被暴力加工的“材料”,承受着无休止的“熔炼”与“镇压”。唯有那残破躯体内部,隐约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的“活性”与“混乱”并存的气息,表明着“存在”本身尚未被完全抹去。
“小满!”叶凡心中低吼,胸腔中的心悸与眼前的惨状重合,化为一股灼热的怒意与焦灼。他能感觉到,伍小满的“存在”正在被这深渊、这锁链、这内部冲突的力量,一点点地“改写”、“重塑”,推向一个未知的、极其危险的境地。
而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这片围绕伍小满的“区域”,与整个深渊死寂背景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深渊死寂在侵蚀他,锁链在镇压磨灭他,但同时……似乎也有某种更深层、更隐晦的“东西”,从那深渊底部的“大恐怖”方向,投来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关注”?
这关注并非善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一种对“新出现变量”的评估,甚至……带着一丝极其淡薄的、仿佛看到某种“有趣”或“可口”之物的意味?
这感觉让叶凡背脊发寒。
他必须尽快行动!按照与核心的约定,以玉净瓶、圣血、以及刺激伍小满体内“混沌”的方式,制造锁链镇压的瞬间“过载”,撬开那一线生机!
但就在叶凡深吸一口气,准备依计行事,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状态(尽管状态极差),并沟通玉净瓶,引动圣血与契约之力时——
异变,先一步发生了。
或许是叶凡的接近,携带的玉净瓶气息、圣血气息、契约气息,对这片本就极度不稳定的“熔炉”区域造成了新的扰动。
又或许是深渊底层那投来的“注视”,刺激到了某些东西。
只见伍小满左胸那点微弱的玉光,在锁链又一次加力碾压、符文明灭的刹那,猛地向内一缩,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守护之力,玉光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
【玉骨本源活性保存率:8.88% → 8.51%】(断崖式濒危!)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占据躯干近三分之一的混沌区域,内部本就紊乱狂暴的能量冲突,仿佛失去了玉骨核心那微弱的平衡牵制,又或者是感知到了“注视”带来的更大威胁,骤然发生了剧烈的“内爆”!
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急剧收缩、坍缩!
无数灰黑色的气流、幽寂的结晶光点、玉色的余烬、乃至被卷入的锁链镇压之力碎片,疯狂地向混沌区域的核心一点汇聚、压缩!
一种极其恐怖的“吸力”从坍缩点爆发,疯狂抽取着周围的一切——深渊死寂、锁链散逸的能量、甚至不远处叶凡护体玄黄气边缘的一丝气息!
【混沌化区域:躯干31% → 躯干25%】(剧烈坍缩!能级浓度暴涨!)
【警告!混沌核心点能级突破临界!产生高维吸引效应!】
【身体平衡稳定率:15.7%→ 9.3%】(濒临崩溃!)
“吼嗡——!!!”
缠绕其上的青铜锁链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金属疲劳达到极限般的刺耳嘶鸣!所有符文瞬间亮到极致,镇压之力飙升到顶点,试图扼制这突如其来的、指向内部的恐怖坍缩与吸力!
锁链绷紧到了极限,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勒入躯体部分的符文光芒几乎要熔穿一切!
就是现在!
叶凡福至心灵,无需再刻意刺激!伍小满躯体内部这场失控的、由玉骨濒危与混沌暴走共同引发的剧变,本身就已经是对锁链镇压体系的极限挑战!
锁链为了镇压这内部的“坍缩”与“高能聚集”,必然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全力收缩、压制!其“紧”将达到前所未有的“极”!
物极必反,刹那之“隙”,必在此时诞生!
叶凡眼中精光爆射,再无犹豫!他猛地将手中玉净瓶掷向伍小满躯体的方向(并非混沌坍缩点,而是相对完好的头颅附近),同时,逼出心头一滴最为精纯、蕴含着圣体本源意志的圣血,混合着大半神魂之力,化为一道金红中带着契约幽光的箭矢,紧随玉净瓶之后,射向伍小满的眉心!
“小满!醒来!抓住机会——!!!”
他的怒吼在这死寂深渊中激荡不起丝毫回响,但那蕴含圣体意志与契约权限的意念,却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之光,强行穿透层层死寂与锁链威压,轰向伍小满那沉寂的意识深处!
玉净瓶率先触及锁链威压的边缘,瓶身霞光与契约幽光同时大放,暂时吸引了部分锁链的镇压注意,也如同一个坐标,为叶凡那蕴含呼唤的意念攻击,开辟了一条稍纵即逝的通道!
圣血神魂之箭,后发先至,在锁链因内部坍缩与玉瓶吸引而出现力量微调、符文流转出现亿万分之一刹那凝滞的瞬间——
精准地没入了伍小满的眉心!
轰!!!
并非肉体的爆炸,而是意识层面的惊雷!
伍小满那沉沦于无尽黑暗、仅靠一丝生命烙印与不屈残响维系的最深处。
那平静(或者说死寂)了不知多久的黑暗“水面”,被这外界突如其来的、混合了兄弟呼唤、圣阳血气、契约权限、乃至玉瓶温养之气的“复合冲击”,狠狠砸入!
黑暗炸开!
并非光明降临,而是沉寂被打破!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痛苦的、执着的意念碎片,如同沉船后的残骸,被这股外力搅动,猛地翻涌上来!
鳄祖煞气撞击的剧痛……荒古禁地衰老的无力……星空古路搏杀巨兽的惨烈……帝关之前血肉长城的决绝……还有那贯穿始终的、对“力量”、对“守护”、对“并肩”的执着……
最后,是那道熟悉到骨子里、带着焦灼与决绝的怒吼:“小满!醒来——!!!”
叶凡的声音!
如同撕裂永夜的第一道闪电!
那沉沦的、近乎涣散的意志核心,在这声呼唤与外部剧变的双重刺激下,猛地……收缩!凝聚!迸发出一缕微弱到极致、却尖锐如针的——
“苏醒”的意志!
“叶……凡……?”
一缕几乎不存在的意念涟漪,从那黑暗的深渊(意识深渊)底部,艰难地、缓慢地……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外界。
玉骨核心光芒将熄未熄。
混沌区域坍缩至临界。
锁链镇压之力攀升至巅峰,符文炽烈如熔岩!
而那一缕自眉心没入的圣血神魂之箭,如同投入沸油的火星……
“喀嚓……”
一声轻微到近乎幻觉,却又清晰回荡在叶凡感知与伍小满初醒意念中的——
碎裂声。
来自那勒入伍小满左胸玉骨附近、因内部坍缩与外部刺激而承受极限压力的……青铜锁链的一环!
【借贷倒计时:29年361天15小时……】
【寂灭结晶环境同化度:26.8%】(受坍缩影响,同化进程扭曲)
【玉骨本源活性保存率:8.51%】(濒临熄灭!)
【混沌化区域:躯干25%】(坍缩态,核心能级极高,不稳定)
【身体平衡稳定率:9.3%】(命悬一线!)
【深渊扰动指数:中→高】(“注视”加强!)
【检测到意识活动复苏迹象!微弱意志涟漪出现!】
【警告:锁链局部出现超载性结构损伤(细微裂痕)!镇压网络出现瞬时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