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亲王扫了一眼忙前忙后的贾政,漫不经心地吩咐:“本王带了府里的女眷来道贺,你让人把那乘小轿直接抬进内宅,不必在外头耽搁。”
贾政哪敢有半分异议,连声道“是”,忙不迭喊来几个粗使婆子,又叮嘱她们小心伺候,将那乘不起眼的小轿往内宅抬去,旁边还跟着几个王府的小丫头,一路噤声,只跟着轿子走。
贾赦依旧隐在廊下,未曾挪动半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忠顺亲王的一举一动,眼底满是警惕。
忠顺亲王似是察觉到这道视线,忽然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狰狞的笑,那笑意里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贾赦见状,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半点没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这边忠顺亲王收了目光,大踏步走进正厅,那副倨傲的模样,仿佛这荣国府的正位本就该是他坐。
满堂宾客见状,纷纷起身寒暄,大气都不敢出,贾政更是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只盼着这位王爷别挑出什么错处。
忠顺亲王也不客气,径直坐在正位上,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啜饮,竟真把自己当成了荣国府的“祖宗”。
内宅这边,贾母与王夫人早已得了消息,以为是王府的女眷前来道贺,忙带着一众婆子丫鬟迎了出来。
可当小轿的轿帘被掀开,走下来的却不是什么王府女眷,竟是一身大红绫罗的尤三姐!
她身着的红裙并非府里的款式,领口开得略低,衬得脖颈线条秾艳,头上插着珠钗,眉眼间带着一股泼辣的风情,与这荣国府内宅的温婉氛围格格不入。
贾母与王夫人皆是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尤三姐的名声在外,岂是能随便进荣国府内宅的?更别提她如今这副打扮,明摆着是来搅局的!
王夫人强压着怒气,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这位姑娘是……”
史翠花:这个不要脸的小婊砸!
王大丫:别拦着我!我要挠死她!
尤三姐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也不行礼,只扬声道:“不过是陪王爷来凑个热闹,老太太与夫人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瞧瞧,荣国府的大喜日子,究竟是何等风光。”
这话听得贾母心头火起,却又碍于忠顺亲王的面子,不敢发作,只能暗暗给身边的婆子使眼色,让她们盯着尤三姐,别让她在府里乱闯。
可尤三姐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往内堂走,边走边打量着周遭的陈设,嘴里还啧啧有声,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气得王夫人指尖都在发抖。
旁边的王熙凤看着尤三姐那样,也不禁好笑,就这么一个玩意,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对付不了,当初她怎么就让人拿捏成那样?
尤三姐已经看到王熙凤,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撇撇嘴。
荣国府门口早已围得水泄不通,贾宝玉傻呵呵地立在白马上,身后的花轿稳稳落地。
待他被人扶着下马,鞭炮瞬间齐鸣,噼里啪啦的声 响里,他攥着红绸,脚步虚浮地领着盖着红盖 头的夏金桂往府里走,脸上还挂着痴痴的笑, 全然不知这场婚事藏着多少龌龊。
正厅里早已摆好了拜堂的排场,只是上首的 布置却透着说不出的荒唐,竟摆了四把太师椅。
只因忠顺亲王占着正位不肯动,他左手边是 强压着怒气的贾母,贾母旁是脸色铁青的王 夫人,右手边则是如坐针毡的贾政,这排 位瞧着,竟像是贾政硬生生给自己认了个“ 野爹”。
忠顺王:我能看得上这老菜梆子?
贾赦隐在廊下瞧得笑得直拍大腿,笑贾政这是自作自受,为了攀附体面,连脸都顾不上了。
贾政却半点不敢吭声,忠顺亲王的威势摆在那里,他哪敢有半分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坐着。
傧相高唱着礼程,贾宝玉与夏金桂在众人的注视下,木木然地完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全程贾宝玉都咧着嘴笑,夏金桂则始终垂着头,盖头下的脸色无人能看清。
礼毕,二人便被喜娘簇拥着,往怡红院的洞房而去。
贾母与王夫人被一众女眷围着,也跟去了洞房,想借着闹洞房的由头,撑住二房的体面。
可刚踏进洞房,满室女眷皆是一惊——屋子正中央立着一尊一人多高的玉雕,体量硕大,几乎占了半个屋子,玉雕上麒麟送子的纹样栩栩如生,刺眼得很。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满了各式小孩子的衣服、肚兜、鞋帽,件件做工精巧,却偏生摆在这满是算计的洞房里,透着说不尽的讽刺。
贾母看着这一幕,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指死死攥着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捏碎。
王夫人更是气得身体乱晃,指着那玉雕与一堆孩童衣物,声音都发颤:“这是谁干的!”
满室女眷没人接话,她们有的知道内幕,瞧得明白,这贺礼明摆着是冲着贾宝玉的隐疾来的,用最吉庆的寓意,戳最痛的伤疤。
有的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面面相觑。
这时候只听得一声娇滴滴地笑声响起“诶呦,这么高一尊“麒麟送子”呢,可见这老太太,二太太是多想早点抱孙子啊,新娘子你可要努力啊!给荣国府传宗接代!”
这话正是尤三姐说的,其他人也不敢说啊,尤三姐将“传宗接代”四个字咬得极重,之气得贾母身体乱晃,但她还不能表现,只得站在一旁憋着气。
贾宝玉却顺着声音看向尤三姐,瞬间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走过来,对着尤三姐道:“姐姐你真好看,来大观园吧,我们一处吃、一处睡,岂不快活?”
尤三姐看贾宝玉那缺心眼的样,也是心下鄙夷,众女眷皆大惊,这位含玉而诞的宝二爷,竟然是个登徒子!
当下众人窃窃私语时,那边夏金桂自己揭了盖头,瞥了眼那玉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里暗道:荣国府的人想算计她,却先别人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