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西宁郡王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贾赦迈着沉凝的步子走了出来。
青竹连忙跟上,却见自家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在府中与金衍的交谈,撞破了足以颠覆认知的秘事。
晨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贾赦却浑然不觉,只攥紧了拳,方才在书房里,金衍虽未明说,却字字句句都在提点。
他终于彻底确定,金衍绝非贾正经的生父,虽然那天他也去了庵堂,但却没有接触史翠花!
金衍:如果你不是翠宁的儿子,劳资早把你…..
贾赦:别翠宁、翠宁的,家母的名讳,不许你提!
金衍:诶呀!小兔崽子!
可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金衍透露的蛛丝马迹指向,贾正经的生父,却未必是他猜测的忠勇亲王。
那老糊涂的忠勇亲王,怕也只是枚棋子,被人蒙在鼓里,成了替罪羊,真正的幕后之人,藏得比谁都深。
“老爷,您没事吧?”青竹低声询问,见贾赦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不敢多言,只默默替他牵过马。
贾赦翻身上马,缰绳一扯,骏马扬蹄便朝着荣国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他脑中乱作一团,母亲史翠宁的惨死,温家的灭门大火,贾正经身世的蹊跷,还有忠勇亲王看似张狂实则愚蠢的行径,一桩桩一件件串起来,竟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那傻老头忠勇亲王,怕是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
有人借着他的手,除掉了母亲与温家,又借着他的势,搅乱荣国府的内宅,甚至连贾正经的身世,都成了用来牵制忠勇亲王、搅浑水的棋子。
而这一切的背后,怕是绕不开史家,绕不开那个藏在荣国府内宅多年、看似无害却一手搅弄风云的史翠花。
而他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证明这位翠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者贾正经另外的野爹才是操纵这盘棋的人!
贾赦勒住马缰,停在荣国府的街口,望着府门上方的匾额,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浓重。
他原以为自己快接近事实真相了,可如今才知,这荣国府的底下,竟埋着这么多腌臜事,牵扯出的,何止是府内的恩怨,更是朝堂上四王八公、皇子亲族间的算计。
“走,回府。”贾赦沉声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青竹应声跟上,看着贾赦背影,知道自家老爷这一回,哪怕底下是万丈深渊,也绝不会回头了。
而西宁郡王府内,金衍望着贾赦离去的方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眸色沉沉,他今日点破这些,并非全是好心,不过是借贾赦的手,搅动这摊浑水罢了。
水溶与蒹葭押着船队沿江北上进京,头几日江面上风平浪静,船行稳当,谁也没料到,行至?州地界时,竟陡然变了天。
江风卷着巨浪拍打着船舷,原本平静的江面掀起数尺高的水墙,整艘大船被浪头掀得剧烈摇晃,舱内物品被晃得叮当作响。
蒹葭立在船头,扶着船柱稳住身形,眉头紧蹙,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反常的风浪,必不会平安度过!
“所有人警醒!加固舱门,守住人证舱!”蒹葭扬声喝令,声音压过江涛的轰鸣。
水溶站在她身侧,手按腰间佩剑,眸色沉如墨:“怕是有人早在此处设伏,专挑这风浪天动手。”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猛地一沉,摇晃得愈发厉害,船底传来“咚咚”的凿击声,清晰可闻。
“水下有人凿船!”锦衣卫惊呼出声,几名精通水性的好手当即拔刀,翻身跃入江水,与潜藏在水下的黑衣人缠斗起来。
可对方人数众多,且水性极为刁钻,不过片刻,落水的锦衣卫便落了下风,江面上不时浮起血色。
蒹葭虽也谙熟水性,却根本来不及下水驰援,数名黑衣人已借着浪头的掩护,如鱼般跃上船板,手中长刀寒光凛凛,直扑人证舱的方向。
一时间,甲板上刀光剑影,喊杀声与江涛声搅作一团。
另一艘船上的柳湘莲也陷入苦战,他手持长剑,剑光如练,却架不住黑衣人一波接一波的猛攻,只能死死护住舱门,不让人靠近舱内。
水溶看着眼前的乱局,心头焦灼,正欲亲自提剑上阵,眼角余光却瞥见江面远处,遥遥划来一只窄窄的小舟。
小舟在滔天巨浪中竟稳如磐石,舟上立着三人,皆身着玄色逼水龙衣,身形挺拔,瞧不出深浅。
“小心!不知是敌是友!”蒹葭一边挥剑格开刺来的长刀,一边高声提醒。
她与水溶背靠背护住要害,目光死死盯住那只小舟,手中的剑丝毫不敢松懈。
小舟转瞬便靠近大船,三人并未言语,只齐齐跃入水中。
水下立刻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这三人的水下身手竟极为了得,招式狠戾且配合默契,不过须臾,原本占尽上风的黑衣人便被打得节节败退,江底的动静渐渐平息。
紧接着,三人破水而出,身形如箭,恰好落在柳湘莲所在的船上。
其中一人刚站稳,身后便有一名漏网的黑衣人提刀劈来,刀锋直逼后颈。
柳湘莲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拽住那人的手腕,刀锋偏斜,擦着对方的面具划过——“刺啦”一声,半张鬼脸面具被刀锋划破,掉落在甲板上。
面具下,竟是一张柳眉杏眼的女子面容,肤白如玉,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凌厉的英气。
女子显然也惊了一跳,反手一脚将那黑衣人踢翻在地,随即对着另外两人低喝一声:“走!”
二人应声,与她一同翻身跃入江水。
那女子临入水前,回头狠狠瞪了柳湘莲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恼怒与警惕。
柳湘莲竟看得一时失神,若非船上剩余的黑衣人已被清理殆尽,怕是要吃暗亏。
片刻后,那只小舟载着三人,如鬼魅般消失在?州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甲板上只余下狼藉的血迹,还有柳湘莲摊开掌心的半张鬼脸面具——面具边缘还带着刀锋划过的裂痕,材质细密,绝非寻常市井之物。
水溶与蒹葭登上柳湘莲的船,看着那半张面具,皆是眉头深锁。
“这三人来路不明,却又出手相助,绝非普通江湖人。”蒹葭摩挲着面具的纹路,“逼水龙衣是内廷暗卫的制式,可这女子……”
柳湘莲望着江面消失的方向,脑海中反复闪过那女子的面容,心下竟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