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吻过花田的土埂,红线草茎上的银铃就“叮铃”响了。昨夜被阿月的帕子护住的那株新苗,此刻正往帕子底下钻,叶片卷成小小的筒,把晨露都兜在里面,像给帕子镶了圈透明的边。小石头举着成长册凑近看,帕子边缘的布纹里,竟缠着根极细的红线——是从星星石缝里牵出来的,顺着新苗的根须,往红线草的方向爬。
“是石头在帮忙牵线呢!”阿月的羊角辫扫过贝壳花的金边,花瓣立刻往她手边歪了歪,像在撒娇。她把帕子轻轻掀开,新苗的叶筒慢慢舒展,兜着的晨露“啪嗒”滴在土里,溅起的泥点落在红线草的绒毛上,绒毛竟微微泛红,像染上了点害羞的色。
书墨提着竹篮来送新采的蕨类,叶片像把把小伞,往新苗旁边一插,正好挡住斜射的阳光。“这蕨叶能随日照转方向,”她指尖拨了拨蕨叶的茎,叶片果然跟着晨光转了半圈,“让新苗们既能晒着暖,又不被烤着。”话音刚落,蕨叶背面突然飞出只小虫,是专吃花苗嫩叶的蚜虫,红线草的绒毛立刻绷紧,像张细密的网,把蚜虫牢牢粘住,贝壳花的金边则微微发亮,照得蚜虫不敢动弹。
老渔人划着船送来些晒干的海藻,剪成细条铺在新苗周围。“这藻见水就软,能给根须当褥子,”他指着海藻条慢慢舒展,把新苗的根须裹得软软的,“夜里起风,根就不会被土坷垃磨着了。”海藻刚铺好,水渠里的银鱼就游了过来,尾鳍拍打出的水花溅在海藻上,水珠顺着藻条往下渗,在根须周围积成小小的水洼,像给褥子添了层润润的潮气。
日头升高时,波斯商人的小女儿抱着婴儿来花田散步。婴儿的小手刚碰到星星石,石缝里的红线就突然亮了,顺着新苗的茎秆往上爬,在银铃上绕了个圈,铃音顿时变得清脆,像串碎玉在响。“是宝宝的暖让线活了!”阿月拍手笑,婴儿似乎听懂了,小手抓住红线往嘴里送,红线却突然往回缩,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像在逗她玩。
书砚背着竹篓从听铃苗田回来,篓里装着些带黏液的草叶——是听铃苗新抽的嫩芯,黏液能治虫咬。“给新苗备着药,”他把草叶揉碎,汁液滴在红线草粘住的蚜虫上,蚜虫立刻蜷成了团,“这叫‘以花护花’,听铃苗知道咱们的新苗嫩,特意把护身的本事分了些过来。”
午后的阳光热得发晃,新苗们却没蔫。蕨叶的影子在地上拼出片阴凉,海藻褥子渗出的潮气让根须透着润,红线草的绒毛沾着银鱼送来的水珠,在阳光下闪成串,像给花田挂了串小灯笼。小石头举着成长册,把这幕画下来:蕨叶的伞、海藻的褥、红线的铃、婴儿的笑,最后在角落画了颗被层层暖意裹着的心,旁边写着:“护着,就是把自己的暖分出去。”
阿月往新苗根边埋了颗自己攒的糖球,糖汁慢慢渗出来,被根须吸得干干净净。埋糖球的地方,突然冒出颗极小的绿芽,是昨夜撒落的花籽发的,刚冒头就往红线草的方向靠,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哥哥。
书墨望着这株新冒的芽笑:“你看,暖意是会吸引的,就像糖能引来蚂蚁,好的心能引来更多想一起长大的伙伴。”她往成长册上盖了个新刻的印章,是只手轻轻托着株新苗,印章边缘刻着行小字:“护生一念,暖意千重。”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花田染成了蜜糖色。新苗们的叶片都转向了星星石的方向,像在行礼道谢。小石头把成长册摊在石头上,让最后一缕阳光给新添的“第九十二章:护生暖意”镀上金。册页上,蕨叶的绿、海藻的褐、红线的红、糖汁的黄在虹光里融成一片,像把所有细碎的守护,都熬成了稠稠的暖。
阿月把婴儿的小手放在新苗的叶上,婴儿咯咯地笑,叶尖立刻往她掌心蹭,红线草的银铃也跟着响,像在合唱支温柔的歌。夜风带着糖香掠过花田,星星石缝里的红线还在轻轻晃,像在说:别急,护着的暖会发芽,分出去的爱会结果,这花田的故事,会在彼此的守护里,长得更旺、更甜。
而那株新冒的小芽,已紧紧挨着红线草的根须,在暮色里轻轻颤动,像在说:我来了,以后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护着这片田。
夜色漫上花田时,新苗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像一串小手牵着手。那株刚冒头的小芽颤巍巍地往红线草身边凑,叶片卷成小小的月牙,像是怕冷。红线草的绒毛轻轻垂下来,搭在小芽顶上,像给它盖了层薄被。
小石头把白天画的成长册摊在星星石上,月光透过册页上的镂空花纹,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正好落在每株新苗的根边。阿月蹲在旁边,数着光斑的数量:“一、二、三……正好七颗!像北斗星呢。”她摘下腕上的红绳,轻轻系在红线草的茎上,红绳末端的银铃跟着晃了晃,和草叶上的铃音叠在一起,像在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
书墨提着盏竹灯走来,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海藻褥子上,把潮气烘得暖暖的。“夜里凉,给它们添点光热。”她把灯挂在树枝上,光晕刚好罩住新苗们,“这灯油里掺了晒干的桂花,能安神呢。”果然,灯光扫过的地方,新苗的叶片都舒展开些,连那株最害羞的小芽,也悄悄展开了半片叶。
老渔人划着船从水渠经过,船尾拖着串灯笼,灯笼里点着松脂,光透过纸罩洒在水面上,像串流动的星星。“给根须捎点光,别让它们在黑里怕生。”他笑着用长杆往水里探了探,银鱼们立刻围过来,把灯笼的光反射到新苗的根边,泥土下顿时泛起层淡淡的银辉,像给根须铺了条光路。
波斯商人的小女儿抱着婴儿站在田埂上,婴儿的小手在空中抓着什么,嘴里发出“咿呀”的声响。忽然,星星石缝里的红线猛地亮了一下,像有只无形的手牵着,往婴儿手边飘去。婴儿一把抓住红线,咯咯地笑起来,红线被拽得微微颤动,带动所有新苗都轻轻摇晃,像在跟着笑。
“你看,它们在回应呢。”小女儿轻声说,把婴儿抱得更稳些,“这田埂上的暖,连小娃娃都能懂。”
书砚背着药篓回来时,手里多了束刚采的夜香花,他把花插在竹灯旁,香气混着桂花油的味漫开来。“夜香花夜里开得最浓,给它们做伴。”他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那株小芽,小芽竟往他指尖顶了顶,像是在打招呼。
夜深时,小石头把成长册收进竹篮,阿月正用小石子在地上画圈,把所有新苗的影子都圈在里面。“这样,夜神就知道它们是要好好长大的孩子啦。”她画到星星石时,特意绕了个大圈,把石头也圈进去,“石头也要好好的,当它们的守护神。”
竹灯的光渐渐暗下来,桂花和夜香的味却更浓了。红线草的银铃偶尔响一声,像谁在梦里翻了个身。那株小芽依偎在红线草身边,叶片上沾着颗露水,在月光下亮得像颗小星。
小石头望着这一切,忽然在成长册的空白页上写下:“暖不是独苗苗,是串在一起的线,你护着我,我牵着你,连月光都能织成被。”写完,他把册子按在星星石上,仿佛要让石头也记住这句话。
夜风穿过花田,带着所有细碎的声响——银鱼摆尾的轻响、灯笼燃烧的噼啪声、婴儿熟睡的呼吸、新苗生长的微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摇篮曲。而那根红线,还在婴儿的小手里轻轻晃着,像在说:睡吧,有我们在,夜再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