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径之内,光线暗淡,只有徐良那面铜镜勉强照亮前方十余丈。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陈腐的尘土气息,但与外面百骸回廊那种浓郁的死气怨念相比,这里反倒显得“干净”许多。然而,这份安静中,却潜藏着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压抑。
“快!再深入些!”独孤言臣搀扶着叶凡,低吼道。身后远处,千骸骨魔那不甘的咆哮声隐隐传来,虽然微弱,却依旧令人心悸。
凌清雪扶着叶凡另一边,不断将精纯的冰寒法力输入他体内,试图帮他平复翻腾的气血和动荡的内世界。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刚才全力施展“冰封国度”对抗炼虚骨魔,消耗亦是巨大。
徐良在前开路,警惕地探查着秘径的情况,胡老四则惊魂未定地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那骨魔追来。
一行人沿着这条明显有人工修葺痕迹、但已残破不堪的秘径,跌跌撞撞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直到身后的咆哮声彻底消失,周围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才稍微放缓了速度。
“暂时……安全了。”叶凡艰难开口,声音沙哑至极。他示意凌清雪和独孤言臣停下,自己勉强盘膝坐地,取出一瓶疗伤丹药,看也不看倒入口中数粒,随即闭目调息。
凌清雪三人不敢大意,依旧呈三角阵型将他护在中间,各自抓紧时间恢复。
秘径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何处。两侧的石壁颇为奇特,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种暗青色的、非金非玉的材质,触手冰凉,上面刻画着早已模糊的壁画和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有些地方甚至镶嵌着已经失去光泽的宝石,依稀能看出当初的华美。
徐良一边调息,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些壁画和文字。“这些纹路……与镇魔令上的有些相似,但更为古老繁复。这里恐怕不是普通的矿道,更像是……上古某个宗派或强大存在修建的密道、传承之路?”
独孤言臣也打量着周围,魔瞳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些石壁材料不俗,能隔绝神识,也难怪外面探查不到。此地残留的气息……有种幽冥深处的味道,但又不太一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叶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重新恢复了锐利与沉静。内世界中,第四块轮回镜碎片已经初步安顿下来,与其他三块碎片产生共鸣,缓慢释放着纯净的轮回之力,滋养着受损的世界。九天息壤的厚重之力也在持续稳固大地。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最危险的崩坏阶段已经过去,并且因为新碎片的融合,内世界的底蕴和潜力反而有了一丝提升。
“叶兄,感觉如何?”凌清雪关切问道。
“无碍了,至少行动无虞。”叶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但已能压制。“此次多亏诸位拼死相护。”
“废话少说,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独孤言臣摆摆手,指向秘径深处,“这鬼地方透着邪门,地图上怎么说?接下来怎么走?”
叶凡取出镇魔令,再次将神识沉入其中那幅秘图。随着他实力稍复和对令牌掌控加深,秘图显现得更加清晰。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那条标注的“相对安全”秘径的中段。前方路径依旧漫长曲折,途中标记着几个小型的警示点,但并无之前“源眼”那种骷髅印记。
“按图所示,沿着此径继续向前,会经过几处可能有古矿原生妖兽盘踞或能量异常的区域,但危险程度应该远低于百骸回廊。最终,这条秘径的出口,会连接到一个叫‘幽冥裂隙’的地方,那里似乎有通往古矿更下层的天然通道,也可能……接近我感应到的第五块碎片所在区域。”叶凡分析道。
“幽冥裂隙?”凌清雪微微蹙眉,“听起来就不是善地。”
“总比回头面对那千骸骨魔,或者可能守在外面的归一派强。”徐良苦笑。
“走吧,小心为上。”叶凡收起镇魔令,当先向前走去。实力恢复部分后,他走在最前方,混沌神识缓缓铺开,虽然受石壁材质限制,但也能探查周围数丈内的细微动静。
秘径一路倾斜向下,坡度平缓。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回荡。石壁上的古老壁画内容越发抽象,似乎描绘着星辰运转、世界生灭、以及一些祭祀或仪式的场景,其中偶尔会出现与轮回镜形态相似的光轮图案。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秘径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下,另一条则平直向前,尽头隐约有微弱的水流声传来。
“地图上显示,继续向下是主径,通往幽冥裂隙。平直这条是支路,通往一处标记为‘古修静室’的地方,旁边有小字注解‘或有遗泽,亦存风险’。”叶凡对照着镇魔令中的信息说道。
“古修静室?”独孤言臣来了兴趣,“说不定有好东西!咱们现在穷得叮当响,就指望着捡点破烂回回血呢!”他所谓的“穷”,自然是指叶凡内世界修复需要海量资源,以及团队整体补给消耗。
凌清雪却更为谨慎:“‘亦存风险’不可不防。我们状态未复,不宜节外生枝。”
叶凡沉吟。他感应了一下体内状况,又看了看同伴。独孤言臣战意尚存但内伤不轻,凌清雪消耗甚巨,徐良和胡老四更是战力有限。
“先去静室看一眼。”叶凡最终决定,“若风险可控,或能有所收获,对我们接下来的路大有裨益。若情况不对,立刻退走。”
众人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转向那条平直的支路。
支路不长,走了不到百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果然有一口小小的灵泉,泉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正是水流声的来源。泉眼旁边,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青铜灯,以及一卷摊开少许、布满灰尘的玉简。
石床之上,盘坐着一具早已风化的骸骨,骨骼呈现玉质,与之前冥煞潭边那具暗金骸骨不同,这具骸骨显得更加“平和”,没有狂暴的怨念或虚无侵蚀的痕迹,仿佛只是在此静坐坐化。
“看来是位在此潜修的古修前辈。”徐良轻声道,语气带着敬意。
叶凡的目光却被石桌上那卷玉简吸引。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玉简入手温润,材质不凡。当他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时,玉简骤然亮起微光!
一道平和、苍老、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解脱的残留意念,流入叶凡的识海:
“后来者……吾乃‘巡天监’末代执令人,号‘静渊’……大劫降临,监察星路崩毁,吾携‘星陨罗盘’碎片,遁入此矿,欲借此地‘幽冥玄气’镇压怀中‘煞魂’,奈何……煞魂反噬,吾道基已损,无力回天……”
“留此残识,以待有缘……石桌之下三尺,藏有吾之储物戒及‘星陨罗盘’残片……罗盘可感应周天星力,于混沌迷途或有指引……戒中余物,赠予后来者……”
“吾怀中所镇‘煞魂’,已被吾以最后修为封入灵泉之眼,借此地水脉阴气消磨,万勿触动……切记……大劫未消……归墟之影……”
残识到此,戛然而止,彻底消散。
叶凡沉默片刻,将残识内容告知众人。
“巡天监?星陨罗盘?”独孤言臣眼中精光闪烁,“听起来像是上古监视星空、巡查诸天的官方机构?这罗盘碎片,说不定真是好东西!”
“这位静渊前辈,也是位可敬之人。”凌清雪轻叹。
叶凡按照残识指引,果然在石桌下三尺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隐匿禁制,以镇魔令的气息轻易破开后,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青铜戒指和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上面刻画着复杂星辰图案的残破罗盘碎片。
他先检查了一下戒指,神识探入,空间不大,里面存放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矿石材料、几瓶丹药、几枚记载着巡天监基础功法与见闻的玉简,以及一小堆虽然蒙尘但灵气尚存的上品灵石。对于现在的叶凡来说,这些灵石和材料聊胜于无,但那些玉简记载的上古见闻,或许价值更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块“星陨罗盘”碎片上。当他拿起碎片时,碎片上的星辰图案微微亮起,与他识海中来自轮回镜碎片、以及虚空古玉的坐标信息,隐隐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东西,似乎真的能在混沌虚空中指引方向!
“收获不错。”叶凡将东西收起,对着石床上的骸骨躬身一礼,“多谢前辈馈赠。”
然而,就在他直起身,准备招呼众人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口平静的灵泉。残识说,“煞魂”被封印在泉眼之中,借水脉阴气消磨……
突然,他瞳孔微微一缩!
那清澈的泉水深处,似乎……有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与之前虚无之核碎片同源的漆黑丝线,正缓缓地、顽强地……向上漂浮!
静渊前辈以生命封印的“煞魂”,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消磨,不仅未被彻底净化,其核心,似乎已经被虚无之力……侵蚀同化了?!
“不好!”叶凡低喝,“快退!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刚落,那灵泉之水猛地一颤,清澈迅速被墨色浸染,一股冰冷、邪异、充满怨恨与虚无的气息,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