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主殿的檐角，叶清欢已经站在偏堂门口。她没再靠着椅子休息，手里握着药罐，掌心能感觉到里面的温热还在流动。昨晚守了李沉舟一整夜，她没合眼，但现在脑子很清醒。
老者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身后跟着两个弟子，抬着一张竹床。床上躺着个年轻人，脸色发青，手指蜷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筋。他呼吸很浅，胸口起伏得不匀称，一下快一下慢。
“陈小满。”老者说，“从出生就经脉不通，三十年来靠续命香吊着一口气。太医院判他活不过二十，我们硬是拖到了现在。”
叶清欢没说话，走过去把手搭在陈小满的手腕上。脉象乱得很，跳得不像人该有的节奏。她取出银簪，贴在他胸口，耳朵轻轻靠上去。
里面有声音。
不是心跳。
是另一种搏动，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在动，在顺着血管游。
她皱眉，立刻调出系统界面。
【病因未识别】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系统连个提示都没有。
她把银簪收起来，转而用望气术扫过对方身体。经脉里有几道暗绿色的线，像虫子一样扭动，一闪而过。她瞳孔一缩——这根本不是病，是寄生。
“他最近有没有出过谷？”她问。
老者摇头：“没有。谷中弟子不得擅离。”
“那有没有外人进来？”
“除了你，没人来过。”
叶清欢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掀开陈小满的衣领。脖子侧面有个小红点，像是被什么咬过，边缘微微泛黑。她指尖轻轻按了一下，皮肤下似乎有东西滑开。
蛊毒。
而且不是野蛊。
这种蛊会躲，会藏，还会回应操控者的指令。普通人中了蛊，只会疯、死、抽搐。可这个蛊在体内稳住了，甚至和宿主共存了这么久，说明种蛊的人手法极高，目的也不是杀人，而是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试试【药人驯服术】。
这是系统给的技能，原本是用来对付药王谷那些被炼成傀儡的药人。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拿它来斗蛊。
闭上眼，她集中精神，把意识沉进去。药罐突然烫了一下，像是提醒她危险。
她不管，继续引导技能释放。一股无形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指探入陈小满体内，直奔那几条绿线而去。
刚碰到第一条，那东西猛地一震。
陈小满整个人弹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四肢剧烈抽搐。叶清欢立刻收手，飞快抽出三根银针，扎进膻中、神阙、太冲三个穴位。
针落下去的瞬间，男人的身体才慢慢软下来。
冷汗从叶清欢额角滑下。她喘了口气，知道刚才那一招差点害死人。
这蛊有反制机制。她一碰，它就暴起伤主，逼她退手。更可怕的是，她在释放技能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外来的意念在拉扯——有人在远处盯着这只蛊，随时准备反击。
高阶蛊师。
而且就在附近。
她抬头看向老者：“你们真的没让外人进来？”
老者脸色变了：“我说过没有。”
“可他中的是控心蛊。”她说，“这种蛊要种进人体，必须让宿主自愿接受施术。要么是他信任的人，要么是他觉得安全的环境。你们敢说这三十年里，从没接待过外面的人？”
屋里安静了几秒。
老者站着不动，拐杖撑在地上。他眼神闪了闪，像是在权衡什么。
叶清欢没逼他，只是把药罐抱得更紧了些。罐身温热，里面的念气比之前多了不少。这些都是病人康复后留下的感激，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底气。
她看着老者：“我能救李沉舟，也能救他。但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治到一半出事，死了人，责任算谁的？”
老者终于开口：“十日前，确实有个西域商人来过。”
叶清欢眼睛一亮：“什么时候走的？”
“待了半日就走了。说是来换药材，带了些干枯的藤蔓和粉末，我们收了一部分。”
“陈小满见过他？”
“是他负责接待的。那人走后，小满就开始犯病，比以前严重。”
叶清欢低头看床上的男人。他的呼吸又开始不稳，胸口那股异样的搏动越来越强。她知道不能再拖。
“我要看他那天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她说，“衣服、茶杯、坐过的椅子，全都拿来。还有那个商人的样貌，越详细越好。”
老者犹豫了一下：“你真能断掉蛊的联系？”
“我不确定。”她实话实说，“但我可以试。只要找到他留下的痕迹，就有机会切断信号源。不然等蛊师哪天下令，陈小满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老者沉默许久，终于挥了下手：“去东厢房，把他那天穿的衣服和用的茶具拿来。另外……查一下那个商人留下的货单。”
弟子们迅速散去。
叶清欢坐在床边，盯着陈小满的脸。他的眼皮在抖，像是在做梦，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意识。她伸手摸了摸药罐，温度刚好。
这时，角落里的弟子抱着一个布包回来了，放在桌上。是一套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还有一只粗陶茶碗。
她先拿起衣服，一件件翻看。袖口、领口都很干净，没什么异常。直到她摸到内衬的一角，指尖突然一刺。
低头一看，缝线里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颜色和布料一样，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她小心地扯出来，放在光下看。
线头是断的，像是被人剪过。而且末端有些发胀，像是封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蛊引。
有人用这根线做过标记，让蛊虫认准宿主。现在线断了，但残留的气息还在体内，所以蛊才会失控。
她又拿起茶碗。碗底有层薄薄的褐色残留，闻起来有点甜腥味。她用指甲刮了一点，放进嘴里尝。
苦中带麻。
不是普通茶叶。
“系统。”她在心里喊，“分析成分。”
【检测到‘迷魂藤’微量残留——可短暂放松神志，使人易受暗示】
她明白了。
那个商人先用茶让人放松警惕，再借交谈时靠近身体，把蛊引缝进衣服里。整个过程自然得像一次普通接待，没人会怀疑。
可问题是——为什么选陈小满？
他是药王谷最弱的弟子，活不久，也没地位。值得一个高阶蛊师特意来种蛊？
除非……
这不是针对他。
是针对药王谷。
或者，是冲着灵穴图来的。
她想起谷主临终前说的话：九大灵穴是钥匙，能控制所有练功之人。如果有人能在谷中埋下一只听命于己的蛊，那以后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掌握。
她抬头看向老者：“那个商人长什么样？”
老者皱眉：“红头发，赤脚，腰上挂着皮囊。说话声音低，走路时不发出声音。”
叶清欢心里一沉。
红发，赤脚，皮囊。
西域巫医的特征。
她没再说话，把衣服和茶碗放到一边，重新把手放在陈小满手腕上。脉象越来越乱，蛊虫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眼看就要破穴而出。
她必须做决定。
是强行压制，还是等线索齐了再动手？
时间不多了。
她捏紧药罐，指节微微发白。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弟子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
“找到了。”他说，“这是那天的货单，上面有个名字。”
叶清欢接过纸条。
墨迹潦草，写着几味药材的名字，最后签名处画了个符号——像一只眼睛，下面缠着蛇。
她盯着那个符号，呼吸慢慢变重。
这个标记，她在边关见过。
是西域蛊殿的信物。
蛊虫又动了一下。
陈小满的嘴角渗出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