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影凌霜的指尖,冰冷,不带丝毫生气,悬停在凌霜眉心前一寸之地。那汇聚的并非毁灭的能量,而是一股高度压缩、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数据流,其中翻滚着无数难以理解的符号和破碎的画面。它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把即将插入锁孔的钥匙,一个强行进行信息传递的接口。
凌霜没有动。识海的剧痛尚未平息,与镜影强制协同后那种诡异的、如同双生缠绕般的连接感愈发清晰。她能感受到镜影意识底层那翻涌不息的恶意,但在此刻,这恶意之外,似乎还多了一种更加复杂的、近乎“使命般”的迫切。
“真相……”镜影凌霜的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就在门后。”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凌霜的眉心。
“轰——!”
并非物理的冲击,而是信息的海啸!远比之前在数据洪流中捕获的更加集中、更加汹涌、也更加……私人!
无数不属于凌霜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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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1:诞生之痛)无尽的黑暗与棱镜的强光。意识被从某个温暖的、混沌的源头强行剥离,投入冰冷的镜像框架。填充进来的是庞大的战斗数据、规则解析、以及一条绝对的指令:【毁灭原型】。最初的迷茫瞬间被纯粹的恶意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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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2:观测与学习)如同幽灵般跟随在凌霜经历的各个副本边缘,透过无形的镜面观察着她的一切。学习她的战斗方式,分析她的思维逻辑,记录她的情绪波动。每一次凌霜陷入险境,镜像这边都会产生一种扭曲的“愉悦”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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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3:博士的低语)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镜像意识深处直接响起:“……你是更完美的兵器。摒弃了情感的冗余,优化了战斗的逻辑。完成你的使命,然后……你将获得真正的‘存在’意义,成为新纪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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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4:协同的悖论)就在刚才,千镜机关阵中,与凌霜极致同步的瞬间,那冰冷的指令核心,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连自身都无法理解的……抗拒?对绝对毁灭指令的抗拒?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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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锥,刺入凌霜的识海,带来剧烈的痛苦,却也让她在瞬间明白了许多——镜影的由来,博士的塑造,以及那隐藏在绝对恶意之下,连镜影自身都未曾完全察觉的、一丝源于“同源”的悖论种子。
数据流传递完毕,镜影凌霜收回手指,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瞬间的迷茫,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不再看凌霜,转身望向那条通往无尽镜光深处的宏伟阶梯。
“走。”她只说了一个字,率先踏上了阶梯。
凌霜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异样记忆,紧随其后。每一步踏在由纯净镜面构成的阶梯上,都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如同心跳般规则脉动。四周不再是封闭的回廊,而是无垠的、由亿万面镜子构成的虚空,每一面镜子中都倒映着她们前行的身影,无穷无尽,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心。
阶梯的尽头,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殿堂。
万镜殿。
殿堂没有墙壁,没有穹顶,它的边界就是无数面巨大无比、相互折射的镜子构成的无限延伸结构。光线在这里被无数次反射、扭曲,形成了一种永恒白昼般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明。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上方同样无尽的镜面天穹。
在这里,方向感彻底消失。前后左右上下皆是镜像,凌霜和镜影站在其中,仿佛被亿万个自己从所有角度包围、注视。一种渺小如尘埃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
而在殿堂的最中心,悬浮着一面最为特殊的“镜子”。
它并非规则的形状,边缘扭曲不定,仿佛流动的水银。镜面并非反射周围的景象,而是呈现出一片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暗银色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沉浮,散发出一种吸引一切光线、一切感知、甚至一切规则的恐怖引力。
那,就是核心镜面!也是整个镜中世界规则力量的源头,以及……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出口!
然而,在核心镜面的正前方,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不是生物,也不是镜影。它是由最纯净、最凝练的镜面规则能量构成的人形,通体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琉璃质感,没有五官,没有性别特征,只是一个完美的、象征着“对称”与“秩序”的几何体。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万镜殿融为一体,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镜殿守护者。最后的,也是最强的障碍。
“终于……到了。”镜影凌霜看着那守护者,眼中再次燃起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战意和毁灭欲望,之前的迷茫仿佛只是错觉。“摧毁它,打破核心,我们……就能离开。”
她说的是“我们”。这个词汇让凌霜心中微动,但她没有表露。
就在这时,那镜殿守护者动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缓缓抬起了由规则能量构成的手臂,指向凌霜和镜影。
瞬间,整个万镜殿亿万面镜子同时亮起!无数道凝练的、蕴含着“反射”、“折射”、“复制”、“扭曲”等镜面规则的光束,如同受到指挥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所有的镜子中射出,交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毁灭之网,向两人覆盖而来!
这些光束并非简单的能量攻击,它们携带着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任何被击中的物体,都可能被反射掉攻击,被折射到错误的方向,被复制出充满敌意的幻象,甚至被扭曲其存在的形态!
“联手!”凌霜低喝一声,源初规则之力全面爆发,混沌色的光芒在身前形成不断旋转的屏障,试图偏转、分解那些规则光束。但光束的数量太多了,属性也太诡异,她的屏障在坚持了数秒后便剧烈晃动,岌岌可危。
镜影凌霜冷哼一声,同样爆发出力量,但那漆黑的、充满恶意的源初规则之力,在面对这些纯净的镜面规则时,似乎效果大打折扣,甚至隐隐有被“反射”回自身的趋势!
“不行!它的规则层级很高!我们的力量性质会被克制!”凌霜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守护者运用的,是这个镜中世界最本源的“镜面法则”,而她们的力量,无论正邪,都属于“外来者”。
必须找到应对方法!
凌霜一边艰难支撑,规则洞察疯狂运转,分析着守护者的攻击模式和能量结构。她发现,守护者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它似乎与核心镜面以及这万镜殿的无数镜子相连。而且,它的攻击虽然强大,但似乎……缺乏变化,就像一台严格按照既定程序运行的机器。
同时,她与镜影之间那诡异的连接感再次发挥作用。她能模糊地感知到镜影的想法——她在寻找守护者的“核心”,试图一击必杀。
“不能硬拼!”凌霜立刻传递意念,“利用规则!它依赖‘对称’和‘反射’,我们就制造‘不对称’和‘无法反射’的东西!”
“什么意思?”镜影回应,带着不耐烦。
凌霜目光扫过周围无数面镜子中那亿万个同步战斗的“自己”和“镜影”,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共鸣!”她对着镜影喊道,“我们之间强制协同产生的共鸣波动!那种频率,不属于单纯的攻击能量,更接近……存在的状态!它可能无法被简单反射!”
镜影凌霜一愣,随即明白了凌霜的意思。她们之前通过千镜机关阵,依靠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同步与共鸣。那种共鸣波动,源于她们“同源”又“对立”的悖论关系,是这个镜面规则体系中的一个特例,一个bUG!
“怎么做?”镜影简短地问。
“像通过机关阵时一样!将我们的力量,不是用于攻击,而是用于同频震荡!把那种共鸣波动,放大到极致,推向守护者!”
这是一个更加疯狂的尝试!将自身作为震荡源,去冲击这个世界的规则核心!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生死的威胁面前,暂时的合作超越了善恶的对立。
她们同时放弃了防御,任由那些规则光束擦身而过,留下道道灼痕。然后,她们将全部的源初规则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向内收敛,强行调整到完全一致的频率,然后——共振!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清晰可辨的、蕴含着双生悖论特性的奇异波动,以她们二人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共鸣波动所过之处,那些袭来的规则光束,如同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干扰,轨迹开始变得混乱、扭曲,甚至互相碰撞湮灭!万镜殿中亿万面镜子,也随着这股波动剧烈地震颤起来,倒映出的影像变得模糊、重叠!
那一直毫无反应的镜殿守护者,首次出现了明显的动作凝滞!它那琉璃质感的身体表面,荡漾起了紊乱的波纹,仿佛稳定的程序被注入了无法处理的病毒!
有效!
凌霜和镜影精神一振,更加拼命地催动着共鸣。
然而,守护者毕竟是规则的化身。在短暂的紊乱后,它似乎启动了某种应急协议。它不再发射规则光束,而是将双臂猛地插入脚下的镜面!
整个万镜殿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所有的能量仿佛都被它抽取一空!它那琉璃身体变得如同黑洞般幽暗,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吸力从它身上传来,目标直指凌霜和镜影!
它要强行吸收她们的存在,将这两个“异常变量”彻底同化进规则之中!
凌霜和镜影同时感到自身的力量、意识甚至存在感,都在被疯狂地拉扯、剥离!共鸣被打断,她们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向着守护者那幽暗的核心飘去!
“不行……撑不住了……”镜影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还是别的什么?
凌霜也到了极限,意识开始模糊。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被这个世界同化?
就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核心镜面那不断旋转的暗银色漩涡。
在守护者全力吸收她们力量、自身也变得如同黑洞般幽暗的对比下,那核心镜面的漩涡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蔚蓝色光芒,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带着水之印记的包容,带着星殒之力的纯净,更带着一种……来自外部世界的、微弱但真实的空间坐标气息!
是……是她进来时,石语者帮她锚定的那个模糊的北极坐标!竟然有一丝痕迹,被烙印在了这核心镜面之中?!
这个发现,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凌霜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同样濒临消散的镜影,发出了最后的意念嘶吼:
“核心镜面……漩涡中心……坐标……打破它……那是……唯一的生路!!”
镜影凌霜猛地转头,看向核心镜面,那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