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贴着藏经阁后墙挪动,脚尖踩在通风口的铁栅上,锈迹蹭了满鞋底。他低头拍了拍,结果一巴掌按在了蜘蛛网上,黏糊糊的丝线缠了三根手指。
“倒霉。”他小声嘀咕,顺手在斗篷上抹了两下,“就这破地方还敢叫‘藏书圣地’?蜘蛛都快修出内丹了。”
避瘴香还在怀里,温温的,像块刚出炉的烧饼。他没急着点,先蹲在通风口边上,耳朵贴着缝隙听里面动静。每隔半盏茶时间就有弟子巡楼,脚步声从一楼绕到二楼,再原路返回。这会儿正好卡在换岗空档,楼上静得能听见纸页发霉的声音。
他撬开铁栅,翻身滚进去,落地时故意让膝盖磕了地砖一下,发出闷响。外头树影晃了晃,他立刻趴下不动,等确认没人注意,才咧嘴笑了:“装瘸比装死好使,谁看见杂役摔一跤不得说句活该。”
他爬起身,摸黑沿着夹层往东侧走。破妄瞳开了条细缝,眼前顿时多了几道泛着微光的符文锁链,横七竖八拦在通道上。这些是预警阵眼,碰一下就得惊动全楼守卫。他弯腰、侧身、踮脚,像只偷油的老鼠,在符文间隙里钻来钻去。
爬到主梁接点时,他停了停,抬头看通往顶层的暗梯。那梯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上面还悬着个铜铃,风吹都会晃。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灵果,轻轻往上一抛。
“咚。”
果子砸中铃铛边缘,弹开两寸,没响。
他满意地点点头:“还好我昨天偷吃了李厨娘供奉灶神的果子,不然哪知道它这么脆。”
顺着暗梯往上,动作放得更轻。顶层一进来就是排排高架,密密麻麻全是卷宗,有些封皮都烂了,边角翘起来像烤焦的馒头皮。他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东侧地板——那里灵力波动不稳,像是有人天天踩着跳大神。
他蹲下去,指尖顺着地砖缝划拉,忽然触到一丝凉意。不是湿气,是某种禁制被触发前的回流感。他收回手,从酒葫芦里倒出半滴酒,滴在缝隙上。
酒液渗进去的瞬间,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果然有夹层。”他嘴角一扬,“藏东西还不让人找,跟把馒头塞裤裆里一个道理——越不想人知道,越容易露馅。”
等巡逻弟子的脚步声远去,他用指甲一点点撬起地砖。这活儿费劲,指甲盖都快翻了,总算把一块三寸见方的板子掀开。底下是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卷黄褐色帛书,封口用黑泥印着指痕。
他抽出一看,差点笑出声。
“赵无极”三个字赫然按在契约末尾,旁边还有个扭曲的魔纹印记,像极了狗爪子踩上去的泥印。内容写得明白:每月提供三名外门弟子精血,换取《噬魂诀》残篇修炼资格。
“好家伙,白天念经晚上吃人,你这大师兄当得挺全面啊。”他把帛书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掏出系统界面,在心里默念:“拍照。”
屏幕上无声闪过一道光,契约影像已存入系统空间。他松口气,把帛书原样放回,盖上地砖,又拿袖子擦了擦灰,确保看不出动过手脚。
刚收拾完,楼下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夜那种规规矩矩的踏步,而是急促、压低的节奏,像是有人怕被人听见却又忍不住快走。他一闪身,钻进最高那排书架背面,蜷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放成了打呼噜的调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三探头进来,脸色发青,手里攥着个布包。他左右看了看,低声喊了句:“来了吗?”
窗外掠进一道黑影,蒙面人落地无声,袖口一掀,露出半截枯手。那手背上青黑色纹路盘绕,指尖泛着暗绿光泽,像是泡过毒水的萝卜干。
“风长老说了,明日子时动手。”陈三声音发抖,“必须拿到万毒珠,否则……否则他要我们俩的心头血做药引。”
蒙面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的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燃起幽蓝火焰,照得两人脸色忽明忽暗。
“记住,不留活口。”他嗓音沙哑,像砂轮磨锅底,“尤其是那个总偷饭吃的杂役,他眼睛有问题。”
陈三咽了口唾沫:“可他是外门身份,若贸然杀了,掌门那边……”
“死了就是意外。”蒙面人冷哼,“就说他在秘境试炼中误触禁制,炸成碎片,谁还能查?”
江小道在书架后眯起眼,手指慢慢摸上了酒葫芦。
原来不止要他命,还要他的宝贝。
他正想着,那蒙面人忽然抬头,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小道立刻歪头,假装睡熟,口水还特意从嘴角流下一缕,滴在衣襟上。
蒙面人盯着看了两息,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临走前,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一道黑气钻入天花板缝隙,隐约形成一张蛛网状的追踪阵。
“布置好了。”他对陈三说,“只要那杂役靠近藏经阁,就会触发示警。”
等两人离开,门重新关上,江小道才缓缓睁开眼。
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酒葫芦抱得更紧了些。刚才那一眼,他看得清楚——那追踪阵的核心符文,和他怀里避瘴香上的黑字是一套体系。
“签到者,已标记。”
这话可不是吓唬人的。
但他也不慌。既然对方以为他会逃,那他偏偏不走。既然他们想让他死在“意外”里,那他就在这藏经阁多待一会儿,看看谁的“意外”来得更快。
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颗灵果,咬了一口,边嚼边想:“明天子时动手?行啊,我到时候一定到场。”
反正这种热闹,向来不去白不去。
他把果核收好,准备回头种在赵无极房门口——听说这玩意长得快,三年就能开花,正好赶上大师兄升天。
外头风穿廊而过,吹得烛火一晃。他靠着书架闭眼假寐,呼吸平稳,像个真睡着的懒汉。
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指正一下下敲着酒葫芦,节奏分明,像是在数时辰。
子时还早。
他有的是时间,陪这些人玩到底。
楼下钟声敲了三响。
他忽然睁眼,坐直身子,从腰间解下酒葫芦,轻轻放在脚边。
然后伸手入怀,摸出那包避瘴香。
香包表面,黑字又浮现出来,比之前更深,像渗了墨的宣纸。
他盯着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
“想找我?”
他把香包反扣在掌心,用力一捏。
粉末簌簌落下,撒在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