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皇祖母请安。”
谢瑾瑜一身月白常服,温润如玉,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他目光扫过垂首立在太后榻前的林焦焦,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瑜儿来了,快起来。”太后显然很疼爱这个孙子,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
“今儿怎么有空到哀家这儿来了?”
“孙儿新得了一盆十八学士,开得正好,想着皇祖母素爱茶花,便赶紧送来给您赏玩。”谢瑾瑜说着,示意身后内侍将花盆抬上来。
他言语得体,举止优雅,恰到好处地冲淡了方才殿内那点微妙的凝滞。
林焦焦心中却警铃大作。
四皇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被问及凤翎印记的时候来
太后果然被那盆珍稀茶花吸引了注意,笑着夸赞了几句。
谢瑾瑜这才像是刚看到林焦焦一般,略带讶异:“林姑娘也在?”
林焦焦只得再次屈膝行礼:“四殿下。”
谢瑾瑜温和一笑:“不必多礼。
方才在门外似乎听到皇祖母问起林姑娘颈后胎记?
倒是巧了,孙儿前几日整理旧物,恰好翻到一幅姑母昭华长公主年轻时的画像,那画上……”
他话音顿住,目光落在林焦焦颈后,又迅速移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沉吟。
太后和姜尚宫的脸色同时变了!
昭华长公主!
先帝最宠爱的嫡女,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林焦焦那早逝生母的旧主!
更重要的是,昭华长公主颈后,正有一枚类似的凤翎印记!
这是皇室嫡系一小部分人才知晓的秘密!
太后猛地看向林焦焦,眼神锐利如刀,之前的慈祥荡然无存!
苏尚宫更是手一抖,差点打翻茶盏,脸色煞白。
林焦焦虽然不清楚昭华长公主的具体细节,但从太后和苏尚宫剧变的脸色,以及四皇子那意味深长的话语中,她瞬间明白——
她这枚印记,恐怕与那位早已逝去的长公主有关!
而且,是极大的关联!
她的心直直往下沉。
这哪里是什么福记,分明是催命符!
“哦?竟有此事?”太后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瑜儿,那画像现在何处?”
“就在孙儿宫中。”谢瑾瑜恭敬道,“孙儿也是觉得太过巧合,难以置信。
毕竟……昭华姑母仙逝多年,且并未留下子嗣……”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林焦焦这侯府嫡女的身份,恐怕有问题!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焦焦能感觉到太后和苏尚宫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几乎要将她穿透。
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不能慌,越慌越显得心虚。
“皇祖母,”谢瑾瑜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
“此事关乎皇室血脉,非同小可。孙儿以为,还是彻查清楚为好
以免……混淆天家血脉,贻笑大方。”
他这话,直接将林焦焦推到了风口浪尖
若是坐实她与昭华长公主有关,那她的身世就是欺君大罪!
永昌侯府也脱不了干系!
太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姜尚宫。”
“奴婢在。”姜尚宫连忙上前。
“你去一趟四皇子处,将那幅画像取来。”太后吩咐道,目光却一直落在林焦焦身上
“至于林姑娘……在事情查明之前,就先在宫中住下吧。
哀家瞧着这孩子投缘,想留她多说说话。”
林焦焦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只能恭敬谢恩:“臣女遵旨。”
林焦焦被请到慈宁宫偏殿暂住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宫墙。
“什么?!娇娇被太后扣在宫里了?!”
陆昭烈得到消息,直接从校场骑马冲回了镇北侯府,急得团团转
“为什么啊?太后为什么要扣着她?是不是有人陷害她?是不是谢瑾瑜那个伪君子?!”
镇北侯夫人被他转得头晕:“你冷静点!宫里的事,岂是你能胡乱揣测的!”
“我冷静不了!”陆昭烈眼睛都红了
“娇娇一个人在宫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得去救她!”
“胡闹!”镇北侯厉声喝道
“皇宫大内,是你想闯就能闯的吗?给我老实待着!”
萧染听到消息时,正在自家酒窖里挑酒。
他动作一顿,随即嗤笑一声,将手中那坛三十年陈酿随手放下:“谢瑾瑜……动作倒是快。
这是逼着小娇儿乖乖就范啊。”
他摸了摸下巴,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不过,把小娇儿逼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爷倒是有点期待了。”
江浔是在翰林院得到消息的。
他执笔的手稳稳落下最后一个字,才缓缓放下笔,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眸色比平日更沉了几分。
“备车。”他对长随江砚道
“去永昌侯府。”
他需要知道,太后突然扣下焦焦,究竟是因为王姨娘旧事,还是……因为别的
比如,那个他一直暗中查探,却始终被一层迷雾笼罩的,关于她生母的真正来历。
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地想搅浑这潭水了。
而被困在慈宁宫偏殿的林焦焦,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太后和四皇子显然已经对她的身世起了疑心,并且打算利用这一点。
那幅所谓的昭华长公主画像,就是关键。
她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窗外森严的守卫,林焦焦摸了摸袖中那几个特制的小香囊,眼神渐冷。
想用她当棋子?
那也得看看,这棋子扎不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