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压在废纸堆下、封面烙印着狰狞鬼面图腾的西域古籍,如同黑暗中睁开的恶魔之眼,瞬间攫住了云澈的全部心神!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指尖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鬼面图腾!与玄铁令牌上一模一样!这本书…这本书定然与“拜火冥宗”,与那纠缠不休的阴谋核心有着莫大的关联!“故纸篇”…麻姑所说的“故纸篇”,难道就是它?!
她强压住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拂去古籍上的厚厚灰尘。书籍的材质非纸非绢,而是一种极薄、柔韧、泛着暗黄色泽的皮革,触手冰凉,带着岁月沉淀的滑腻感。封面上的西域文字扭曲盘绕,她一个不识,但那图腾却无比清晰,透着一股邪异的吸引力。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翻开了沉重的封面。
内页的“纸张”同样由那种奇特皮革制成,字迹是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书写绘制,除了大量无法辨认的西域文字,还穿插着许多令人心悸的插图:狰狞的鬼怪、燃烧的星辰、繁复诡异的阵法、以及各种前所未见的、仿佛用于祭祀或施法的奇形器具图样!
这绝非普通的书籍,而更像是一本…记载着古老邪教秘术的法典或仪轨!
云澈的心脏狂跳不止,她强忍不适,飞速翻阅着。虽然看不懂文字,但那些图画已然触目惊心。当她翻到中间某一页时,目光猛地凝固了!
那一页上,绘制着一幅相对清晰的图案: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复杂装置,由无数齿轮、水晶和管道构成,装置的中央,镶嵌着一枚幽暗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色菱形晶体!图案旁边,用稍大的字体标注着几个西域文字,其中一个词的写法,竟与她之前在老妪口中听到的“幽冥之眼”发音有几分相似!
幽冥之眼!这就是“幽冥之眼”邪器的图谱?!
云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继续向下看,图案下方还绘制着几种看似用于驱动或控制这“幽冥之眼”的附属装置,其中一种,形状竟与她手中那半块紫色星辰龟甲有七八分相似!旁边标注的文字中,也反复出现一个与“星辰”、“占卜”相关的词根!
龟甲!这龟甲果然是关键!是控制或克制“幽冥之眼”的部件?!
巨大的发现让她头晕目眩!她死死攥紧古籍,如同握住了通往真相的钥匙!
然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书店前门突然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和厉声呵斥!
“开门!步军统领衙门查案!速速开门!”
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搜查到了这里?!云澈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听到后院传来店主老翁惊慌的应答声和蹒跚的脚步声。不能再犹豫了!
她目光急速扫过库房,看到墙角有一个半人高的、用来装废纸的空破木箱。她毫不犹豫,立刻将古籍和龟甲用油布重新包好,塞入怀中最贴身之处,然后整个人蜷缩着钻进了那个破木箱,顺手将一些废纸盖在自己身上,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同时,库房的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涌了进来!
“搜!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一个凶狠的声音吼道。
“官…官爷…小老儿这店里都是破书…没什么值钱东西啊…”老翁颤抖的声音哀求着。
“少废话!有没有钦犯,搜过才知道!”官兵毫不理会,开始翻箱倒柜,打砸声不绝于耳。
云澈蜷缩在箱子里,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全身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冷汗浸透了衣衫。她能听到官兵的脚步声在附近来回走动,甚至有人用刀鞘敲打了她藏身的木箱!
“头儿,这箱子里都是废纸!”一个声音报告。
“废纸也捅开看看!说不定藏在底下!”那领头的声音不耐烦道。
云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书店临街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整个房屋都猛地摇晃了一下,瓦砾灰尘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走水了?!还是地龙翻身了?!”
库房内的官兵顿时一阵惊恐慌乱!
“出去看看!”领头的声音急促下令,脚步声杂乱地向外冲去。
混乱中,无人再顾及那个装满“废纸”的木箱。
云澈在箱中惊魂未定,心脏狂跳。爆炸?是意外?还是…又有人插手?!
外面的混乱持续着,惊呼声、救火声、奔跑声响成一片。趁此机会,云澈小心翼翼地推开箱盖,探出头来。库房内已空无一人,官兵都被外面的爆炸吸引了出去。
她不敢怠慢,迅速爬出木箱,溜到库房后窗,撬开窗栓,敏捷地翻了出去,落在后院小巷中。
小巷另一端,火光隐隐,人声鼎沸,显然爆炸就发生在不远处。她不敢往那边去,立刻转身向相反方向的黑暗小巷深处跑去。
她刚跑出几步,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她拉了进去!
云澈惊得几乎要叫出声,却被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一个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澈定睛一看,拉她的人竟然是铃铛儿!那个带她去见麻姑的少女!
“你怎么…”云澈又惊又疑。
铃铛儿脸色凝重,语速极快:“麻姑料到鹰爪孙会摸过来,让我在附近盯着接应!刚才那响动是我们的人弄的,调虎离山!快跟我走,这里不能呆了!”
云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感激,连忙点头。
铃铛儿拉着她,熟门熟路地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很快来到一处荒废的宅院后墙,挪开几块松动的砖石,露出一个狗洞大小的入口。
“钻进去!里面有人等你!”铃铛儿推了她一把。
云澈毫不犹豫,俯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杂草丛生、荒凉破败的小院。院中站着一个背对着她的、披着斗篷的身影。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赫然是之前在那地下石室见过的、神秘的老妪!
“前辈?!”云澈失声惊呼,她竟然也在这里?!
老妪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微微颔首:“看来,你有所收获。”她的目光落在云澈因匆忙而微微敞开的衣襟,看到了里面油布包裹的轮廓。
云澈连忙将古籍和龟甲取出,急切道:“前辈!我找到了一本书!还有这龟甲…”
老妪接过古籍,只看了一眼封面那鬼面图腾,枯瘦的手指便微微一颤,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她迅速翻开几页,目光扫过那些图案和文字,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幽冥法典》…竟然是《幽冥法典》的残篇!”她声音沙哑地低语,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又珍贵的东西,“此书…早已失传近百年…据说记载着‘幽冥之眼’的完整炼制、驱动乃至…毁灭之法!还有…星辰占卜,沟通幽冥的禁忌之术…你从何处得来?!”
“在一家废弃书店…”云澈将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老妪听完,深吸一口气,独眼死死盯着云澈:“天意…真是天意!此书重现,大劫将至,亦或…转机已现!”她猛地抓住云澈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孩子!此书至关重要!绝不可再让‘玄’或其背后之人得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澈感到事态远超想象的严重。
老妪目光闪烁,急速思索着:“此书文字乃古波斯语混杂粟特语,晦涩难懂,即便‘玄’得到,短时间内也难以破解。但我们必须更快!必须找到能解读它的人!”
“谁能解读?”云澈急问。
老妪沉吟片刻,缓缓道:“京城之中,或许有一人…前朝钦天监漏网之鱼的后人,或…某些与西域有渊源的传教士…但风险极大,‘玄’必然也监视着他们。”她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此书藏好,再从长计议!”
绝对安全的地方?云澈脑中飞速旋转。宫中回不去,宫外处处危险…裕亲王别院已暴露…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地方——舅舅林慕白生前在京中的秘密药庐!那是舅舅研究医术和…可能还有其他东西的隐秘据点,极其隐蔽,连佟佳府中都少有人知!舅舅去世后,那地方应该早已荒废,或许…可以一用?!
“前辈!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可以!”云澈立刻将药庐的位置和情况低声告知老妪。
老妪仔细听着,独眼中闪过一丝考量,最终点头:“好!就依你所言!事不宜迟,立刻转移!”
她吹了一声极低的口哨。铃铛儿立刻从墙外探进头来。
“准备一下,我们去城西柳条巷。”老妪吩咐道。
铃铛儿点头,迅速消失。
老妪则带着云澈,从废宅另一处极其隐蔽的出口离开,七拐八绕,来到一辆早已等候在黑暗中的、毫不起眼的骡车前。车夫正是铃铛儿,她已换了装束。
三人上车,骡车缓缓启动,向着城西方向行去。一路上,三人沉默不语,气氛紧张。云澈紧紧抱着怀中的油布包,感觉如同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所幸夜深人静,沿途并未遇到盘查。骡车最终在一条偏僻破败的小巷深处停下。
“就是这里了。”云澈指着巷底一个门板斑驳、挂着生锈铜锁的小院。
老妪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点点头:“嗯,确实隐蔽。”
铃铛儿上前,用一根铁丝轻易地捅开了旧锁。三人迅速闪身入院,反手关好门。
院内杂草丛生,房屋破旧,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药草残香。云澈凭着记忆,引着她们来到正屋旁一间低矮的厢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堆满了蒙尘的药材柜、实验器具和散落的书稿,正是舅舅昔日的实验室。
“就在此处吧。”老妪扫视一圈,还算满意。
云澈走到墙角一个巨大的、用来碾药的石臼旁,按照记忆,用力转动石臼底座。
“扎扎扎…”一阵轻响,旁边一个看似固定的药材柜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室入口!这是舅舅当年为了存放珍贵药材和手稿秘密建造的!
“就是这里!”云澈松了口气。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精巧的机关。将东西放进去吧。”
云澈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裹的《幽冥法典》和龟甲放入暗室中的一个铁皮箱内,然后合上机关,药材柜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老妪沉声道,“我们需尽快离开。铃铛儿,你留下暗中看守,绝不可让任何人靠近此地!”
“是!”铃铛儿郑重点头。
老妪又看向云澈:“你随我另寻住处。此书之事,需从长计议,寻找破解之法。”
云澈点头,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然而,就在她们准备离开药庐,刚刚打开院门之际——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从四面八方袭来!数支弩箭精准地射向三人要害!
“小心!”老妪厉喝一声,猛地将云澈推向门内,自己则如同鬼魅般向旁急闪,宽大的斗篷卷起,竟扫落了几支弩箭!身手之敏捷,远超寻常老妪!
铃铛儿也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到院中石磨之后,手中已多了两把寒光闪闪的短刃!
袭击!有埋伏!
云澈惊骇地靠在门后,心脏狂跳!对方竟然找到了这里?!怎么可能?!
黑暗中,七八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巷子两侧的屋顶和阴影中扑出,刀光凛冽,直取老妪和铃铛儿!这些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招式狠辣,绝非普通官兵或粘杆处侍卫!
是“影”卫?!还是“癸”字号?!或者是…其他势力?!
老妪冷哼一声,枯瘦的身形在刀光中穿梭,看似惊险,却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攻击,她的袍袖挥舞间,似乎有淡淡的粉末飘出,逼得两名黑衣人动作微微一滞!
铃铛儿更是悍勇,双刃翻飞,与两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竟不落下风!
但对方人数占优,而且显然有备而来,攻势如潮!
“带她走!”老妪对铃铛儿厉声喝道,同时猛地甩出一把什么粉末,暂时逼退了正面之敌!
铃铛儿一咬牙,虚晃一招,猛地冲向云澈:“走!”
她拉着云澈,撞开院门另一侧的破旧篱笆,向巷外狂奔!两名黑衣人立刻紧追不舍!
老妪则怒吼一声,死死缠住了剩余的黑衣人,为她们断后!
云澈和铃铛儿在黑暗的街道上拼命奔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铃铛儿猛地将云澈推入一个堆满垃圾的死角,自己则转身迎向追兵!
“铛铛铛!”兵刃交击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刺耳地响起!
云澈蜷缩在垃圾堆后,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从街道另一端疾驰而来,车夫猛地一勒缰绳,马车一个急停,恰好挡在了云澈和打斗的双方之间!
车窗帘子掀开,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传出:“快上车!”
云澈愕然望去,只见车内坐着的人,竟然是——裕亲王福全?!他怎么会在这里?!
裕亲王脸色焦急,对她急速招手:“快!没时间解释了!”
云澈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冲向马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裕亲王对车夫急喝一声:“走!”
马车立刻狂奔起来!
云澈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只见铃铛儿奋力击退了一名黑衣人,看到马车带走云澈,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黑暗的小巷,消失不见。而老妪那边,打斗声似乎也已停止,不知胜负如何。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狂奔,云澈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对面面色凝重的裕亲王,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不安。
“王爷…您…”
裕亲王抬手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本王收到密报,说‘影’卫调动异常,目标直指城西,便知与你有关,冒险前来…果然…”他叹了口气,“你可知刚才袭击你们的是谁?”
云澈摇头。
“是‘玄’麾下最精锐的‘幽魇’小队!”裕亲王语气沉重,“他们竟然能动用如此力量在宫外追杀你…看来,你掌握的东西,远比本王想象的更致命!”
云澈心中骇然。
裕亲王盯着她,缓缓问道:“告诉本王,你到底…拿到了什么?”
云澈心脏狂跳,看着裕亲王深邃的眼睛,陷入了巨大的挣扎——说,还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