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上口谕!搜查钦犯云氏!阻拦者,格杀勿论!”
“影”卫那冰冷彻骨、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死亡的丧钟,在书房内轰然炸响!他手持明黄圣旨,绛紫色的身影堵死在门口,身后是如狼似虎、刀剑出鞘的粘杆处侍卫和步军统领衙门官兵,杀气腾腾的目光瞬间将云澈和裕亲王死死锁定!
绝境!真正的、插翅难飞的绝境!
云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心脏骤停!康熙的人!竟然这么快!如此精准地找到了裕亲王的秘密别院!是早有埋伏?还是被迅速追踪?!裕亲王身边有内奸?!
裕亲王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铁青中透着震怒与一丝难以置信。他猛地踏前一步,挡在云澈身前,厉声喝道:“放肆!本王府邸,岂容尔等擅闯?!圣旨何在?!本王要验看!”
“影”卫面无表情,手腕一抖,将那卷明黄圣旨唰地展开,声音依旧冰冷平板:“圣旨在此!王爷请看!但请王爷即刻交出钦犯云氏,莫要自误!”他身后的侍卫刀锋前指,寒光凛冽,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裕亲王目光急速扫过圣旨,脸色更加阴沉。圣旨是真的!康熙竟下了如此严旨!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影”卫:“即便圣旨在此,此人乃本王重要人证,关乎朝廷大案!本王需面圣陈情!在此之前,谁也不能带走她!”
他在拖延时间!为云澈争取最后的机会!
云澈瞬间明白了裕亲王的意图!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趁着裕亲王与“影”卫对峙、所有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猛地向后一缩!脚尖精准地勾动方才裕亲王示意的那个书案下的暗格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书案后的一块地板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阴冷的风瞬间涌出!
“她想逃!” “影”卫眼神一厉,身形暴起,如同鬼魅般直扑过来!他身后的侍卫也同时发动!
“拦住他们!”裕亲王怒吼一声,竟猛地掀翻沉重的书案,砸向冲来的侍卫,试图阻挡!王府护卫也拔刀迎上!
刹那间,书房内刀光剑影,怒喝与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混乱到了极点!
云澈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毫不犹豫,纵身便向那暗道洞口跃下!
“嗖!”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袭来!“影”卫竟在混乱中甩出一枚乌黑的、泛着蓝光的菱形飞镖,直射云澈后心!狠辣无比!
云澈身在半空,根本无法躲闪!眼看就要被飞镖穿心!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裕亲王竟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一名扑向洞口的侍卫,那侍卫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恰好挡在了飞镖的路径上!
“噗!”飞镖深深嵌入那侍卫的胸膛,那侍卫惨叫一声,倒地抽搐,瞬间毙命!毒镖见血封喉!
而这短暂的阻滞,已为云澈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她整个人没入了黑暗的洞口之中!
“追!”“影”卫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咆哮,一脚踢开挡路的尸体,便要冲向洞口!
“谁敢!”裕亲王浑身浴血(不知是谁的血),状若疯虎,手持夺来的腰刀,死死拦在洞口前,王府护卫也拼死抵挡,与官兵侍卫混战成一团,一时竟将洞口堵住!
“裕亲王!你要抗旨造反吗?!”“影”卫声音森寒如冰,杀意沸腾!
“本王乃太祖血脉!今日便是在此,也要面圣说个明白!”裕亲王寸步不让!他在用自己和王府护卫的命,为云澈换取逃生时间!
地道内,云澈听到头顶传来的激烈厮杀声和裕亲王的怒吼,眼眶瞬间湿热,但她知道此刻绝非犹豫伤感之时!她咬紧牙关,连滚带爬地沿着陡峭湿滑的石阶向下狂奔!身后洞口的光亮和打斗声迅速远去,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这条密道比想象中更长、更曲折、更阴冷。她不敢点火折子(怕暴露目标),只能凭借触觉和微弱的、从极远处缝隙透入的空气流动,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脚下时而泥泞,时而磕绊,冰冷的石壁挂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但她浑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活下去!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更大的风声!出口快到了!
她奋力爬出出口,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草丛生的乱葬岗中,远处是依稀的北京城墙轮廓。裕亲王竟将密道出口设在了如此偏僻荒凉之地!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大致是西南),便向着远离城墙的荒野深处踉跄跑去。必须尽快远离这里!
然而,她刚跑出不到百步,身后远处便传来了急促的犬吠声和隐约的火光!追兵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裕亲王的阻拦,甚至动用了猎犬?!怎么可能?!
云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的体力早已透支,根本不可能跑过猎犬和骑兵!
完了!难道真的要命丧于此?!
就在她绝望之际,旁边一处半塌的坟包后,突然响起一声极低的呼哨!
云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娇小身影从坟后闪出,对她急速招手,压低声音:“这边!快!”
是谁?!云澈惊疑不定,但身后的犬吠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清晰!她已无路可选!
她一咬牙,冲向那黑衣人。黑衣人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气竟出奇的大,拖着她便钻入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荒草掩盖的盗洞之中!
盗洞内狭窄潮湿,向下倾斜。黑衣人动作极快,拉着她七拐八绕,很快来到一处稍微宽敞的、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地下空间。她迅速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石板堵住了来路洞口。
地面上的犬吠声和脚步声很快逼近,在附近徘徊搜索了片刻,似乎失去了目标,骂骂咧咧地逐渐远去了。
云澈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那救了她一命的黑衣人。
黑衣人这才扯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野性和机警的年轻脸庞,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竟是个少女!
“你…你是谁?为何救我?”云澈喘息着问,手依旧紧握银簪。
那少女警惕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转过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云澈,语气带着一丝好奇和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你就是那个从宫里逃出来的云嫔娘娘?”
云澈心中一惊:“你如何得知?”
少女撇撇嘴:“这你别管。有人让我在这附近等着,说今晚这片儿肯定热闹,可能会遇到个从宫里出来的、被狗追的贵人,让我瞅准机会搭把手。没想到还真等着了。”
有人预料到她会逃到这里?!是谁?!裕亲王?还是…那个老妪?!或者是…“癸”字号?!
“是谁让你来的?”云澈急问。
少女摇摇头:“不能说。那人只让我帮你躲过这一劫,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少女卖了个关子,“放心吧,要害你,刚才就不救你了。跟我走吧,这地儿也不安全,那帮鹰爪孙(指官兵)说不定还会回来。”
云澈心中疑虑重重,但此刻确实无处可去,这少女看似并无恶意,只能暂且相信。她点点头:“有劳姑娘。”
少女熟练地移开另一处的伪装,露出一个更狭窄的出口:“跟我来,小声点。”
两人一前一后,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废弃墓道和地下洞穴中穿行。少女对这里极其熟悉,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一般。云澈跟在她身后,心中越发惊疑,这少女绝非普通百姓。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和潺潺的水声。爬出洞口,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地下暗河,河边系着一叶扁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霉味。
“上船。”少女跳上船,拿起竹篙。
云澈依言上船。小船无声无息地驶入黑暗的水道,只有竹篙划水的声音轻轻回荡。
“我们这是去哪?”云澈忍不住再次问道。
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她顿了顿,补充道,“水耗子窝。”
水耗子窝?云澈一愣。那是京城对底层贫民、乞丐、以及某些藏匿于地下水道网络中边缘人群的蔑称。她竟然要带自己去那种地方?
小船在漆黑的水道中行驶了许久,最终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挂满苔藓的石壁前停下。少女在石壁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嘎吱…”一声,石壁竟缓缓移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景象!一股混合着食物、汗水和某种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
云澈惊讶地望进去,只见里面竟是一个巨大的、开辟在废弃地下河道旁的洞窟,洞窟内搭建着简陋的窝棚,聚集着数十名衣衫褴褛、面色各异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看到少女和小船,并未惊讶,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云澈这个陌生人。
“下来吧。”少女率先跳上岸,对云澈招手。
云澈忐忑地踏上岸。立刻有几个精悍的年轻人围了上来,警惕地看着她。
少女对他们摆摆手:“自己人。麻姑在吗?”
一个年轻人点点头,指向洞窟深处一个挂着旧布帘的窝棚。
少女对云澈道:“跟我来,要见你的人在里面。”
云澈心中疑惑更深,跟着少女走向那窝棚。掀开布帘,里面空间不大,点着一盏油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张破旧的躺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她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在看到云澈的瞬间,猛地迸射出一道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这老婆婆绝非普通人!
“麻姑,人带来了。”少女对老婆婆道。
老婆婆缓缓吐出一口烟,上下打量着云澈,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嗯…像…真像…尤其是这眼神…跟她娘当年一个倔样…”
云澈心中巨震!她认识我娘?!
“婆婆…您…”云澈急切上前。
麻姑摆摆手,打断她:“旧事不提。叫你过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那只独眼死死盯着云澈,“有人让我给你捎句话,还有…一件东西。”
“是谁?什么话?什么东西?”云澈心跳加速。
麻姑从怀里摸索着,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递给云澈:“托我带话的人…你不必知道是谁。你只需知道,宫里的水太深,皇帝老子也未必罩得住你。那句话是:‘鬼面非一面,幽冥眼未眠。欲破璇玑锁,需寻故纸篇。’”
鬼面非一面!幽冥眼未眠!欲破璇玑锁,需寻故纸篇!这似偈非偈的话,让云澈心头狂震!这似乎在暗示“影”组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幽冥之眼”邪器另有玄机,而解开“九转璇玑”秘密(或指那玉玦)的关键,在于寻找“故纸篇”?!是舅舅的笔记?还是其他古籍?!
她颤抖着手接过那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硬邦邦的。
“打开看看吧。”麻姑道。
云澈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油布,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竟然是半块断裂的、颜色深紫、刻满了奇异星辰图案的…龟甲?!
龟甲?!这又是什么?!
麻姑看着那龟甲,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东西,据说是从元大都旧宫遗址的焚毁废墟里挖出来的,牵扯着前朝秘辛和…西域星宗的某些玩意儿。托我带话的人说,这东西…或许能帮你找到‘故纸篇’的线索,或者…能克制‘幽冥眼’的邪力。具体怎么用,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了。”
元大都!前朝秘辛!西域星宗!克制幽冥眼!信息量巨大!云澈捧着这半块冰凉古老的龟甲,如同捧着一团燃烧的火焰,既觉烫手,又看到一丝希望!
“婆婆…大恩…”云澈感激涕零。
麻姑摇摇头:“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你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天亮,让铃铛儿(指那少女)带你从另一条路出去。记住,离开后,忘了这里,忘了我们。”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急促的哨声!
麻姑和铃铛儿的脸色同时一变!
“不好!有鹰爪摸过来了!可能是循着水道找来的!”铃铛儿急道。
麻姑独眼一凛,猛地起身,对云澈道:“快!跟我来!不能待在这儿了!”
她拉着云澈,快步走向窝棚最里面,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石砖上一按!
“扎扎扎…”一阵轻响,窝棚后的石壁竟然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上延伸的、布满灰尘的狭窄石阶!一股陈旧的书卷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这条暗道,通向上头一家早已关门歇业多年的…老书店的后院库房!”麻姑急促道,“你从那里出去!快!”
老书店?!故纸篇?!云澈心中猛地一动!难道…
她来不及多想,在麻姑和铃铛儿的催促下,钻入了暗道。
“记住那句话!活下去!”麻姑最后说了一句,迅速合上了暗道入口。
云澈在黑暗中拼命向上爬去。石阶尽头是一块活板门。她用力推开,灰尘簌簌落下。
她爬出出口,发现自己果然在一间堆满了蒙尘书籍、卷轴、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破旧库房里。窗外,天色已微亮。
她小心翼翼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街道寂静无人,对面是一家当铺的侧墙。
暂时安全了。她松了口气,回身看向这满屋的“故纸”,心中充满了震撼和迷茫。麻姑的话、神秘的龟甲、这巧合的老书店…这一切是早有安排?还是命运的指引?
“故纸篇”…会在这里吗?
她正欲仔细查看,库房角落的一堆废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
她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拨开那些废纸——
下面竟然压着一本极其古旧、封面破损、用某种奇特皮革装订的…西域文字典籍!典籍的封面一角,烙印着一个清晰的、与她手中玄铁令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
鬼面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