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将火折子凑近杯口。
这一次,景象截然不同!那清澈的酒液表面,一层幽蓝中带着透亮淡黄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这火焰不像之前“酒头”那样暴躁急促,而是安静、稳定地燃烧着,光线均匀,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缓缓熄灭,杯中之酒竟似只消耗了薄薄一层!
“这……”萧箐箐这次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她忍不住走近细看,“如此平稳燃烧,火焰纯净,持续时间又长……这绝非寻常酒水所能及!林先生,您这得到的,已非‘烈酒’,简直是‘酒之魂’,‘可饮之火’啊!”
苏文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点……点着了!这么一点能烧这么久?姐夫,你这是……你这是仙法吧?!”
林轩看着杯中剩余的、依旧清澈的液体,得意一笑。再次拿起一个杯子装了些烈酒,递向萧箐箐:“箐箐姑娘,尝尝?这才是真正的烈酒。不过小心,浅尝辄止,这酒劲道可比你买来的那些,要猛上数倍不止!”
萧箐箐又惊又喜,接过杯子,先是好奇地闻了闻,那浓烈的酒气让她微微蹙眉,却又觉得无比新奇。她依言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咳!咳咳!”一股如同火焰般灼热辛辣的感瞬间从口腔蔓延到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白皙的脸颊迅速飞上两朵红云。但缓过劲来之后,却感到一股暖流深入四肢百骸,回味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酣畅淋漓之感。
“好……好烈的酒!”她喘息着,眼中异彩连连,“这酒若给我爹和大伯,他们定然喜欢!林先生,这蒸馏之法,果然神奇!”
林轩微微一笑:“不过是些江湖手段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林先生莫要谦虚,此等近乎神技之提炼之法,就是京城那些能人也未必能触及。”
苏文博看着萧箐箐对林轩露出的崇拜眼神,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溜溜的,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蒸馏法学会,以后自己酿出更烈的酒来送给箐箐…和未来老丈人!
他也想浅尝一口,移步到酒坛旁边,晃了晃坛子,咋舌道:“这……十斤粮食酒,怎么蒸馏出来就这么点,估摸着三斤都不到?”
林轩解释道:“这蒸馏之法,本就是‘去芜存菁’。我们不要水,只要那点‘酒魂’。一坛十斤酒,最后能接到的可口‘酒心’,恐怕也就两三斤。越是好酒,杂质越少,损耗自然小些。我们用的这普通粮食酒,求的是一个‘烈’字,损耗大些也值得。”
这番话让萧箐箐和苏文博连连点头,看向那简易装置的目光更加专注。
“林先生,一鼓作气,将这些全部炼化吧!”
“行啊!”
“箐箐姑娘,我也来帮你一起…”
就在几人刚将第二坛粮食酒倒入锅中,准备再次生火蒸馏,院门外便传来一个熟悉而洪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调侃:
“林家小子,你又在捣鼓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儿?老夫在两条街外就闻到这股子霸道浓烈的酒香了!”
话音未落,只见秦老精神矍铄地大步迈入院门。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位气度不凡的陌生人,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院中奇特的蒸馏装置和空气中弥漫的奇异酒香所吸引。
林轩连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迎上前:“秦老,您老今儿个怎么这么有空,大驾光临我这小破院子了?”
秦老目光落在林轩那一头堪比鸟窝的乱发和眼角依稀可见的睡痕上,忍不住笑骂道:“林小子,你这……你这是怎么回事?眼看日头都要晒屁股了,你这模样,莫非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林轩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却堆起诚恳无比的表情,“秦老明鉴,小子我天蒙蒙亮就起身了。实在是因为箐箐姑娘一片赤诚孝心,想着为家中长辈制备些独特的烈酒以表心意。她这般孝心,小子我若是推三阻四,岂非不近人情?所以从起身便一直在此忙碌,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更别提洗漱了,这才弄得如此狼狈,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着,还无奈地摊了摊手,眼神瞟向一旁的萧箐箐,示意自己完全是“被迫营业”。
萧箐箐没想到林轩会把“锅”甩给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众人目光投来,脸上微微一热,却也挺起胸膛,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呀!林先生是为了帮我的忙才如此辛苦的!确实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苏文博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内心嘀咕:【啥?箐箐姑娘什么时候跟着林轩撒谎也不脸红了?他是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吗?他明明起来之后啥也没干,吃了顿早膳又打了个盹好吧。把懒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也只有她一人了吧,这脸皮,够厚!得学!】
见几人愣神之际,林轩立马主动出击:“秦老,您这是…”
秦老用手虚点了点他,笑骂道:“你小子还好意思问?上次与老夫探讨那新的医学之道,写到关键处你便溜了,说好过两日来帮我补充完整,结果两天过去了也不见你人影。没办法,老夫只好亲自来‘抓’你了!”
他虽是在责备,但眼中满是对晚辈的欣赏与期待。
林轩恍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那个自然会帮您老补齐的!”
随即他目光落在秦老身后的四人身上,礼貌地问道:“秦老,这几位是……?”
秦老捋了捋胡须,侧身一步,开始介绍,言辞巧妙:
“来来来,林小子,这几位都是老夫的贵客,听闻你有些奇思妙想,特来一见。”
他先指向居中的一位青年。此人身着月白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虽作寻常富家公子打扮,但身姿挺拔,眉目舒朗,顾盼间自带一股不易察觉的雍容与威仪,嘴角含着一抹温和却疏离的笑意。
“这位是李公子,家中行三,来自京城,见多识广,于经济仕途颇有见解。”
李弘烨微微颔首,目光平和地扫过林轩和院中的装置,最终在那燃烧过的酒杯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地赞叹道:“确是前所未见的奇香。醇厚霸道,却又隐有一丝清冽,聚而不散。寻常酒香,断无此等穿透之力。林先生所制,想必非是凡品。”
他的评价客观而稳重,带着上位者的审度。
林轩拱了拱手,表示打了招呼!
【哟黑,又是京城来的,不知道箐箐姑娘认不认识啊?】
她看向萧箐箐,目光中充满疑惑。萧箐箐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秦老接着介绍李公子身旁的一位少女。
“这位是李玉瑶姑娘,是李公子的堂妹,性子最是活泼,喜好些新奇有趣的事物。”
李玉瑶穿着一身浅碧色缕金挑线软罗裙,外罩一件月白绣折枝玉兰的薄烟纱衣,梳着精致的垂鬟分肖髻,簪着两支点翠珠花,步摇轻晃。她容貌娇美,气质高贵,此刻却睁着一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对林轩和那套装置流露出好奇。她声音如出谷黄莺::“秦爷爷说得对极了!这香味可真有意思,闻着就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又有点……呛辣辣的冒险感!比宫里…呃,比家里那些软绵绵的甜酒香可有意思多了!”
她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轩,仿佛在看一个稀世珍宝。
“林先生为了成全朋友孝心,竟能不修边幅至此,倒是一片赤诚,令人动容呢。”
林轩对她微微颔首!
秦老又指向一位清瘦的老者。他身着半旧藏青长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死死盯着那套蒸馏装置和接酒的坛子,鼻翼微动,仿佛在分析空气中的每一缕气味分子。
“这位是沈先生,老夫的故交,一生痴迷于方剂杂学,尤其对世间各种物质的性质、提纯之道,钻研至深。”
沈慕白根本没在意介绍,他上前一步,几乎将脸凑到导流管出口处闻了闻,又看了看铜盆里的凉水,喃喃自语:“奇异!奇异!酒气如此浓烈纯粹,竟似摒除了大半谷物发酵后的浊气与水汽……此非酿造,乃是……提炼?”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林轩,“小子,你这法子,是从何而来?此物……除了饮用,可还有他用?譬如……清洗疮伤,其效若何?”
他三句话不离本行,直接切入医学应用层面。
林轩尴尬笑笑,感觉这人怎么秦里秦气的,莫非是秦老什么师兄弟吧!
最后,秦老介绍站在沈慕白侧后方的青年。他身着宝蓝色绸衫,面容俊朗,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傲气,嘴唇微抿,似乎对眼前这简陋的环境和“不务正业”的行径有些不以为然。
“这位是陈逸飞,陈小哥,是沈先生的高足,年轻有为,于医术一道天赋极高,已得沈先生真传。”
陈逸飞听到师父对林轩装置的评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象征性地对林轩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保持的平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酒香虽烈,终究是口腹之欲的玩物。医者仁心,当以济世救人为要。林兄有这般巧思,若能用于正途,精研药理,或能更有建树。”
他言下之意,觉得林轩这是在浪费才华,搞些奇技淫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