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之间内,灼热与悲鸣交织。熔炉之主那如同熔岩般沸腾的威压,与零周身流转的、蕴含着生灭真理的混沌气息,形成了泾渭分明却又相互对峙的两极。暗金色的金属墙壁映照着熔岩坑的赤红与“源心”的翠绿,光影流转,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熔炉之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在零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那混沌气流,看清他真正的本质。那赤红的瞳孔中,愤怒并未完全消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颠覆认知后的巨大冲击,以及身为统治者必须面对的、关乎存亡的沉重抉择。
“……你说,能结束这场折磨。”熔炉之主的声音低沉,如同地壳在缓慢摩擦,“如何结束?‘源心’与地脉、与熔炉、与整个要塞的能量网络早已深度绑定,强行剥离,能量反噬足以将半个要塞炸上天!没有‘源心’,钢铁要塞的屏障将在三日内崩溃,能源将在七日内枯竭!届时,外面的流民,荒野的威胁,还有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他的质疑合情合理,带着一位统治者对万千子民的责任与冷酷。依赖“源心”是饮鸩止渴,但放弃“源心”则意味着立刻死亡。
零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那被火焰炙烤、能量锁链缠绕的翠绿色光团上。“我并非要摧毁它,也非要立刻断绝你们的能源。”
他抬起手,指向那复杂的约束结构:“这些枷锁,这些粗暴的抽取回路,才是痛苦的根源。它们像贪婪的水蛭,只懂得索取,不懂得循环。‘源心’的本质是生命与净化,而非单纯的燃料。你们榨取她的生命,却将地脉中淤积的死亡与污秽留给她独自承受,这才是她濒临枯萎的真正原因。”
他的话语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问题的核心。
“我的方法,是‘疏导’与‘共生’。”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瓦解这些掠夺性的结构,建立新的、温和的能量引导回路。让地脉的能量,经过‘源心’的净化和转化,再为你们所用。她将不再是燃料,而是……净化的核心,循环的枢纽。她将获得喘息之机,缓慢恢复,而你们,将获得更稳定、更纯净、并且……可持续的能量。”
可持续!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熔炉之主的心中炸响。钢铁要塞最大的隐忧,就是能源!旧时代的化石燃料早已枯竭,聚变技术残缺不全且风险巨大,唯一稳定可靠的就是这“源心”。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在透支未来。零提出的“可持续”,正是钢铁要塞梦寐以求的出路!
“你能做到?”熔炉之主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赤红的目光死死盯住零,“如何证明?这需要何等精妙的能量操控和对‘源心’本质的理解!稍有差池,同样是毁灭!”
“证明?”零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行动了。
他悬停在熔岩坑边缘,双手在胸前虚合,生死源核虚影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浮现,缓缓旋转。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生机呼唤,也不是纯粹的寂灭审判,而是两者完美交融,化作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包容的混沌原初之力。
他分离出一缕发丝般纤细的混沌气流,这缕气流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包容了所有色彩的透明质感。它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绕过那些狂暴的抽取能量洪流,避开灼热的熔炉之火,精准地、轻柔地,触碰到了那束缚着“源心”的、最粗壮的一条能量锁链。
没有硬碰硬的冲击,没有法则的对撞。那缕混沌气流如同最温和的溶剂,又如同最高明的解码器,融入到了能量锁链的结构之中。
刹那间,那条由狂暴火焰能量构成的暗红色锁链,从被触碰的点开始,颜色迅速褪去,结构如同冰雪般消融、瓦解!不是被破坏,而是被“分解”、“还原”成了最基础、最温和的能量粒子,如同溪流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而那条锁链原本连接的、从“源心”身上强行抽取能量的端口,瞬间断开!
“呜——”
一声如同解脱般的、带着泣音的嗡鸣,从翠绿色光团中发出!虽然依旧被无数其他锁链束缚着,但仅仅是断开一条,那光团的波动就明显平稳了一丝,散发出的痛苦意志也减弱了一分!
有效!真的有效!
齿轮博士瘫坐在通道口,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中充满了对神迹般的狂热与崇拜。炎狼狠狠挥了一下拳头,低吼道:“牛逼!”
熔炉之主身体剧震,头盔下的赤红目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零使用的并非蛮力,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于“法则层面”的精细操作!这绝非伪装,这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解决问题的力量!
“停下!”熔炉之主突然低喝一声。
零的动作微微一顿,那缕混沌气流悬浮在半空,转向熔炉之主。
“我……相信你了。”熔炉之主的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但是,这个过程需要多久?在此期间,要塞的能源供应如何保障?能量网络的切换,必然会引起动荡,外部的敌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考虑的是现实的、关乎统治稳定性的问题。
“初步解除主要枷锁,需要一日。”零回答道,“在此期间,我可以暂时引导部分地脉能量,绕过‘源心’,直接供应关键区域,维持屏障和基础运转,但功率会下降三成。能量网络的切换,需要你们的技术人员配合,逐步进行。至于外敌……”
零的目光扫过熔炉之主:“那是你需要应对的问题。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维持现状,直到‘源心’彻底寂灭,大家一起迎接末日。”
这是一个阳谋。零给出了希望,也指明了唯一的道路,并将外部压力的皮球踢回给了熔炉之主。
熔炉之主沉默了片刻,那熔岩般的威压在他周身起伏不定,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挣扎。最终,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好!我就赌这一次!”他声音斩钉截铁,“齿轮!”
“在!在!”齿轮博士连滚带爬地起身。
“立刻调集你最核心、最可靠的技术团队,全力配合他!封锁共鸣之间周边所有区域,启动一级战备状态!传令各哨卡和巡逻队,加强警戒,任何可疑动向,格杀勿论!”
“是!熔炉之主!”齿轮博士激动地领命,看向零的眼神充满了使命感。
熔炉之主最后深深地看了零一眼:“外来者,我希望你的承诺,值得我赌上整个钢铁要塞的命运。”
零平静地与他对视:“你会看到。”
协议,在巨大的危机与唯一的希望面前,艰难地达成了。
零不再耽搁,再次将心神沉浸于那混沌原初之力中。更多的、纤细而精准的混沌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开始探向那些束缚“源心”的能量锁链和掠夺回路。
而与此同时,在铸炉厅的上层,乃至整个钢铁要塞,无形的紧张氛围开始蔓延。能量屏障的亮度似乎微弱了一丝,一些非核心区域的照明变得不稳定。巡逻队的数量增加,气氛肃杀。一些敏锐的高层和士兵都感觉到了,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正在这座钢铁堡垒的最深处发生。
解放“源心”的行动,正式开始。而它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也才刚刚拉开序幕。就在零专注于分解第二条主要锁链时,共鸣之间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声和能量武器交火的爆炸声!
一个冰冷而充满敌意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强行穿透了厚重的隔离层,传了进来:
“熔炉之主!立刻停止你的疯狂行为!交出那个危险的异端!铸炉厅的荣耀与钢铁要塞的稳定,不容亵渎!”
反对者,来得比预想中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