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又翻过一页,依旧是与之前相同的香烟加碗筷的记录,依旧也有明显的撕痕。
再翻过几页,全是留一页撕一页的情况,非常规律。
“只有数量,没有金额,这到底是记录的什么?”宋茜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小声询问。
朱愚没有答话,自顾自地翻阅着这本奇怪的笔记本。
每一张被保留的页码都只有正面被写上了字,反面沾染着一层薄薄的蓝色,摸上去有些滑腻。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复印纸的残留。
也就是说,那些被撕下的纸张,大概率和前一页的内容是相同的。
除了这个发现以外,朱愚还发现其中一些页码上的数字后头有减号,比如【中华8条-1】【红双喜-2.2】。
“这有没有可能是订货单。”朱愚指着其中一页对宋茜说,“你看这里的减号,会不会是客人退货的数量?”
没等宋茜回答,朱愚又将笔记本翻到了有字的最后一页,“你看这上面的日期是1995年1月18日,而且这上面还有减号,也就意味着这一笔订单存在退货的情况!”
朱愚说得断断续续,这是他每次有新发现的时候边推理边说话的方式。
宋茜早就习惯了他跳跃的思维方式,当即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想说张桂兰当天主动开门是为了给客人退货?”
朱愚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欣喜,“我们得找到这个顾客,至少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怎么找?”宋茜冷冰冰地问道。
“你这人说话的语气能不能好一点,明明是问话搞得像抬杠一样。”朱愚没好气地说道。
“你是不是也没想到该怎么入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朱愚确实还没想到香烟加碗筷的用途,可他要面子,当即开始运转他的最强大脑,准备替自己挽尊。
宋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舞台上的小丑。
“吃饭啦。”朱大明拎着两盒盒饭,推开了仓库门。
这一刻,朱愚觉得自己老爸的背后有光!
“东西收一收,先吃饭。”说话间,朱大明已经来到了折叠桌旁,“你怎么看人家的订货单啊?”
朱愚摊开了收到一半的笔记本,问道,“老爸,你怎么知道这个是订货单?”
“你忘了你老爸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种地,干零活。”朱愚突然眼前一亮,“烧村席的!”
经自家老爸提醒,朱愚终于想明白了香烟加碗筷的组合代表着什么!
全山县虽然地处胜海市,但在1995年的当下,农村人口占据了多数,村民家里有个红白全都是在家办席,鲜少有下馆子的。
办席的桌椅板凳可以从同村同生产队的左邻右舍那里借,但锅碗瓢盆还是需要主家自己解决的。
于是,一些有想法的村席大厨或者生意人开始采购大量碗碟筷子,将其租给有办席需要的村民,碗筷出租业务应运而生。
张桂兰确实是有生意头脑的,她原本就会给村席提供烟酒,便顺势加上了碗筷出租的业务,基本将村席的全部用品给包圆了。
“老爸,这些减号是不是表示退货?”朱愚赶紧和自家老爸确认。
出于保护潜在物证的目的,朱愚并没有让朱大明触碰张桂兰的笔记本,朱大明只能眯着眼睛凑近查看,“是的,这张桂兰人还挺好的嘞。”
看到朱愚和宋茜投来的疑惑目光,朱大明解释道,“很多商店都不给退散包烟的,只接受整条退货。但你们看这里的0.2、0.3、0.5,不用想都知道表示的是多少包散烟,所以我说她人还挺好的。”
“那为什么要撕掉第二页呢?”宋茜问道。
朱大明解答道,“一般订货的时候商家就会用复印纸写下两份一样的清单,买家支付全部香烟的价格和碗筷的押金,等到退货的时候,商家结清金额和押金之后会将复印的那一份交给买家。
现在一般讲究点的店铺都开始用文具店专门卖的那种订货单了,像张桂兰这种用本子记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朱大明给两人解释完订货单的门道便关门离开了。
宋茜很喜欢这样的分寸感,忍不住夸奖道,“你爸你妈的情商都好高啊。”
朱愚大口吃着饭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智商也很高,要不怎么能生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
宋茜打开装米饭的泡沫塑料饭盒,沿着折印撕下饭盒的盖子,将一半米饭扒拉到盖子里推到朱愚面前,才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开始吃饭。
“下午还去找吴学成吗?”
“要不说我俩是黄金搭档呢。”朱愚没有停下扒饭的动作,像极了饿死鬼投胎,“不去了,我昨天问他杂货店的事基本是一问三不知,这些顾客谁是谁估计他也不知道,没必要特地去趟章盐,让老李走访的时候顺便帮我们问问就行。”
“那要怎么查?咱两个人把全县最近在家办过酒席的人家全都摸排一遍?”
“倒也不用整个县。”朱愚指着自己手抄的最后一页订货单说道,“这上面只有硬中华和软中华两种香烟,可以直接排除结婚宴。”
胜海本地有一款红双喜香烟,虽然价格低廉,却因其大红色的包装以及双喜字的商标,成了胜海人婚宴上必不可少的喜烟之一。
那份订货单里没有红双喜,婚宴的可能性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那我现在就画个大概的走访路线出来,下午我们能排多少就排多少......”
“不用这么麻烦。”朱愚将一块红烧肉夹到宋茜的碗里,“你边吃边听我说。”
“好。”宋茜只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
“不可能是白事,白事比较费烟,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只用中华一种烟。
不可能是订婚宴,跟婚宴的理由一致。
不可能是寿宴,咱们这老人过寿讲究个过迟不过早,卡在年关的一般会推迟到正月里办,好讨个彩头。
不可能是周岁宴,周岁宴没那么讲究日子,完全可以放到新年里办。”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答案被朱愚排除,宋茜几乎脱口而出,“孩子满月酒!”
“对!”朱愚补充道,“从这人只订了中华来看,他家的经济状况应该不错,所以也能排除掉孩子母亲在家生产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只要去医院查查最近两个月的新生儿记录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