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泽把手里最后那颗山楂咬碎，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随手将竹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向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那是新海区的地标建筑——远山大厦。
这一刻，过往数千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这一生，活得太久，也活得太杂。
他记得在那个遥远的大秦，他曾是一名寻仙问道的练气士，在深山古洞中吞吐日月精华，那时他的眼里只有长生。
他也记得在汉唐盛世，他曾身披重甲，作为开疆拓土的将军，率领铁骑踏破贺兰山缺，那时他的眼里只有家国天下。
到了宋明时期，他摇身一变，成了富甲天下的巨贾。在这个名为“远山”的商号雏形初现时，他是那个在幕后拨弄算盘、以此操控朝堂局势的棋手。
而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以及之后在2045年醒来的那次经历。
那时候，为了守护那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他散尽家财，拉起了一支队伍。在白山黑水的冰天雪地里，他带着刘昌东那些人，拿着简陋的武器，跟侵略者死磕了很多年。
那时候的他，是团长，是副军长，是......
同时他布局海外。
再后来......
核战争爆发，文明崩塌。
在那个秩序荡然无存的废土时代，他又不得不站出来，当了一回救世主。他建立庇护所，传授幸存者们种植和格斗的技巧，在辐射和变异兽的威胁下，为人族保留了一颗火种。
‘将军、富商、棋手、救世主......’
李嘉泽在心中默默数着这些曾经的身份，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这些剧本，有的波澜壮阔，有的悲壮凄凉，但无一例外，都太累了。
这一世，他不想再背负什么沉重的使命，也不想再当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
现在的时代，虽然科技水平只是恢复到了二十一世纪初的模样，但胜在和平，胜在安稳。
‘既然是和平年代，那就找个清闲点、体面点，还能顺便看看年轻人的活法吧。’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所大学的招生广告牌上。
新帝都大学。
那是东国最高的学府，汇聚了在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年轻头脑。
‘读书人......似乎也不错。’
他活了这么久，脑子里装的历史，比任何图书馆都要丰富。去大学里当个教书匠，讲讲那些史书上没敢写的真相，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脸庞，或许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行，就这个了。”
李嘉泽打定主意，握紧了手里这部刚花了两千九百九十九买的国产新款智能机。虽然不是什么顶级旗舰，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中高端配置，手感还算不错。
他没有动用任何加密线路，也没有联系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死士。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种层层上报的流程太繁琐，也太无趣。
他在手机浏览器里输入了“远山集团”四个字。
网页很快跳转出来。作为东国最大的综合性商业帝国，远山集团的联系方式并不难找。
官网最底部，有一行小字：集团总机 010-。
这是一个对公众开放的号码，通常是用来处理业务咨询、投诉建议，或者拦截推销电话的。
李嘉泽手指轻点，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
........................................
远山大厦，一楼大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前台接待处，坐着三位穿着职业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她们是远山集团的门面，经过最严格的礼仪培训，脸上永远挂着标准的微笑。
此时是下午两点，电话并不多。
其中一个叫小敏的女孩，正趁着空闲，偷偷用小镜子补妆。
“叮铃铃——”
桌上的座机响了。
小敏迅速收起镜子，调整了一下耳麦，声音甜美。
“您好，这里是远山集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背景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大街上，还有汽车的鸣笛声。
“那个谁。”男人的声音很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让你们现在能做主的人，给我回个电话。”
小敏愣了一下。
她在远山集团工作了两年，接过的电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有恭恭敬敬来求合作的供应商，有怒气冲冲来投诉的客户，也有不知天高地厚来推销保险的业务员。
但像这种，上来就用一种命令口吻，指名道姓要找“能做主的人”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远山集团“能做主的人”，那至少也是大区总裁级别的。那种人物，是普通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先生，您好。”小敏耐着性子，保持着职业素养，“请问您有预约吗？或者您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姓名和单位吗？我这边需要帮您转接相关部门。”
她心头无语，已经在心里把这个电话归类为“恶作剧”或者“精神异常”那一栏了。
‘这年头，想出名想疯了吧？跑到远山集团来耍大牌？’她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没有预约。”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姓李。你不用转接什么部门，直接告诉杜远山，或者他现在的接班人。就说......我要去新帝都大学教书，让他看着安排一下。”
“嘟——嘟——”
电话挂断了。
小敏拿着听筒，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杜远山？
那可是远山集团的创始人，东国商界的活化石，连经常上电视的那些大领导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传奇人物。
这个打公用电话一样的家伙，竟然直呼董事长的名讳？
还说什么......要去大学教书，让董事长安排？
“疯子，绝对是疯子。”
小敏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把听筒放回去。她摇了摇头，准备在来电记录上备注一个“骚扰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拉黑。
就在这时。
一个中年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路过前台。他穿着深蓝色西装，身材微胖。
他是集团总部的行政主管，张经理。
平日里，张经理总是板着一张脸，对前台的工作挑三拣四。今天也不例外，他看到小敏刚才发愣的样子，眉头皱了皱，走了过来。
“小敏，怎么回事？接个电话魂不守舍的。”张经理语气严厉，“注意你的职业形象！”
“张经理，不是我走神。”小敏连忙解释，一脸委屈，“刚才有个神经病打电话来捣乱。”
“神经病？”张经理停下脚步，“说什么了？”
“他说他姓李，还直呼老董事长的名字，说什么......要去新帝都大学教书，让老董事长给他安排一下。”小敏复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嘲笑，“您说好笑不好笑？这人以为他是谁啊？教育部长吗？”
然而。
预想中张经理的嘲笑并没有出现。
“啪嗒。”
张经理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在听到“姓李”和“去大学教书”这几个字眼组合在一起的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作为集团的老人，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集团内部最高机密的人之一。
老董事长在病重昏迷前，曾无数次在家族核心会议上念叨过，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姓李的人出现，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要整个远山集团，都要无条件满足。
那是杜家的天！
“快！”张经理猛地扑到前台桌子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得尖锐刺耳，“刚才那个电话！号码是多少？！快给我找出来！”
小敏被张经理狰狞的表情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记录里......”
张经理一把推开小敏，颤抖着手操作电脑，调出了刚才的来电显示。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普普通通的手机号码。
但他敬畏地看着那串数字，像是看着一道圣旨。
“完了......要变天了......”
张经理咽了口唾沫，顾不上捡地上的文件，掏出自己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一个只有在集团生死存亡时刻才能拨打的特殊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