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训练场的地面还留着昨晚结界碎裂后的痕迹。蓝光残迹在水泥缝里闪了几下,像是没散尽的电流。
我靠在墙边,右手缠了绷带,血还在往外渗。苏晴过来换了三次药,说伤口不深,但裂口合不上。她没多问,我知道她在等我自己说。
老周站在门口,消防斧背在肩上。他看了眼我的手,又看向温室方向。“小雨怎么样?”
“还没醒。”我说,“世界树投射的东西你也看到了。”
他点头。“海底那玩意儿……不是自然长的。”
我没说话。脑子里图纸还在转。刚才试的新盾牌结构能扛住冲击,但代价太大。精神力跟不上,身体也撑不住。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看。
外面警报响了。
不是防空那种长音,是短促的三声连鸣。这是空气污染一级响应。
老周立刻转身往东区跑。我追不上,只能让苏晴打开指挥中心的监控。
画面切到高空摄像头时,我们都愣住了。
天上飘着一层金色的雾。它从东北方向推进,像云又不像云,在阳光下反着金属光泽。风一吹,那些颗粒开始凝结,变成细小的晶体,慢慢往下落。
“黄金雨?”苏晴盯着屏幕。
不是比喻。是真的金黄色颗粒,落在屋顶、路面、植被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通知所有人进屋,关窗,启动过滤系统。”我对着通讯器说。
话刚说完,第二波警报响起——污染物接触水体后活性增强。
老周已经带人到了东区主干道。他们穿着防护服,拿着高压水枪冲洗街道上的残留物。水流冲过地面,把金色粉末卷进排水沟。
一开始效果不错。可五分钟后,排水口附近水面开始冒泡。
镜头拉近。
那些纳米颗粒在水中聚集,一点点拼接成球形结构。表面凸起尖刺,像一只正在成型的机械刺猬。它浮出水面,缓缓转动,探测周围环境。
“停水!”我吼出声。
通讯延迟了一秒。等指令传到现场,已经有三个机械体成型。它们顺着水流移动,朝着居民楼靠近。
苏晴冲到化验台前,用采样杆捞起一点残留物。显微镜下,她看到无数微型单元在自主排列。每个只有头发丝粗细,但具备独立运动能力。
“这不是毒气。”她说,“是纳米机器人集群。它们能重组,还能感应水流和温度。”
我盯着屏幕里的机械刺猬。它的行动模式像某种防御系统,但目的不明。
“切断水源。”我再下令,“所有排水口封死,别让它们顺着管道进屋。”
老周那边立刻执行。队员们用混凝土块堵住井盖,同时架起临时隔离带。
可问题没解决。
风把更多金色颗粒吹向城区。它们落在树叶上,落在屋顶通风口,甚至粘在衣服上被人无意带回室内。
苏晴忽然抬头。“等等。”
她指着监控画面一角。温室外墙上挂着一张半透明的网。那是小雨之前留下的藤蔓残片,一直没清理。
此刻,那些藤蔓正在动。
它们缓慢延展,交叉编织,形成一张新的滤网。孔洞大小一致,排列方式奇特,像是按照某种固定规律生长。
更奇怪的是,当黄金雨穿过这张网时,大部分纳米颗粒被拦了下来。只有极少数通过,而且失去了活性。
“这不可能……”苏晴喃喃。
她调出世界树叶脉的扫描图。那是之前做生态监测时存的数据。对比之下,她发现滤网的结构分布和叶脉完全一样。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小雨没醒。”我说,“但她留下的东西在自己反应。”
苏晴立刻取样。她把截获的纳米机器人放进培养皿,再放一片滤网碎片进去。结果,机器人不再移动,仿佛失去了信号源。
“它们怕这个结构。”她说,“不是材料的问题,是形状。这种排列方式干扰了它们的通信频率。”
我明白了。
零域打印的是实体,但自然本身也在输出规则。世界树的叶脉是一种经过亿万年演化的最优解,而小雨的能力,正在无意识地复现这种结构。
“通知老周。”我说,“让他把滤网复制出来。”
苏晴马上画图。她根据扫描数据做出平面模板,发到工程组终端。
二十分钟后,第一批仿生滤网装上了空气处理塔。材质是普通合金丝,按叶脉比例编织而成。
效果立竿见影。
飘落的黄金雨被挡在外面。纳米机器人撞上网面后无法重组,渐渐失去动力,变成一堆废料堆积在下方。
老周带队去回收这些残渣。他们戴着手套,把金色粉末扫进密封箱。其中一个队员不小心划破手套,沾到一点粉末。皮肤立刻发红,但他及时冲洗,没有恶化。
“这批东西有腐蚀性。”苏晴检查后说,“长期暴露会损伤细胞。但它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毒性,是控制逻辑。”
“怎么说?”
“这些机器人不是随机活动。它们在寻找特定目标。”她调出一段视频,“你看,它们避开动物,专往人类聚集区流。而且优先附着在有旧伤的人身上。”
我想起自己的右手。
伤口一直没愈合,血管微微发烫。难道……
苏晴看出我的想法。“你还记得‘净化雨’吗?”
我点头。那是守夜人最早投放的一种液体,声称能清除变异。后来发现,所有接触过它的人,体内都留下了某种生物标记。
“这些纳米机器人识别的就是那个标记。”她说,“它们不是攻击所有人,是在清剿特定个体。”
“谁?”
“变异者。”她看着我,“或者曾经接近过世界树的人。”
我们沉默了。
这意味着,这次袭击不是无差别打击,而是精准清除。守夜人知道我们内部的变化,也知道谁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范围。
老周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台没完全销毁的机械刺猬。外壳被打碎,核心还在运转。
“拆开看看。”我说。
他用绝缘钳撬开外壳。里面没有传统电路板,只有一团纠缠的金属纤维,中间嵌着一颗黑色晶片。
苏晴接过晶片,放在检测仪下。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段编码。
她读了出来:“项目代号——归零。”
我猛地抬头。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三年前黑日降临前,有个秘密计划叫“归零行动”,据说是要重启人类文明。后来档案被删,参与者失踪。
“他们一直在做实验。”苏晴低声说,“我们不是幸存者。我们是样本。”
外面雨停了。
金色颗粒不再落下,城市安静下来。滤网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像一场烧尽的火。
老周站在门口,看着天空。“下次还会来吗?”
没人回答。
苏晴把晶片收进保险柜。她准备带回实验室,破解底层程序。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裂口还在渗血,但节奏变了。不再是无规律的崩裂,而是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苏晴注意到我的表情。
她走过来,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腕。
皮肤下的血管突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