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像刀子,刮在“双姝百货铺”的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温乐瑜把暖炉揣进怀里,指尖还是冻得发僵,绣到一半的布娃娃眼睛歪歪扭扭,针脚都乱了套。
“别绣了。”顾诚推门进来,军绿色的大衣上落满雪粒子,他反手关上门,把寒风挡在外面,“冻坏了手怎么办?”他解开大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你买了糖雪球,酸甜的,暖暖身子。”
温乐瑜接过纸包,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咬一口脆生生的,酸得她眯起眼,鼻尖却悄悄红了。这是她穿书前最爱吃的零嘴,上次随口跟顾诚提过一句,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顾诚哥,乐瑜姐!”林薇的大嗓门穿透风雪,她扛着捆柴火撞进来,军绿色的棉裤裤脚沾着冰碴,脸上却红扑扑的,“快看我带啥回来了!”她把柴火往灶边一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两只肥硕的野兔,“顾野那小子在雪地里下的套,刚逮着的!晚上炖肉吃!”
顾野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铁皮桶,冻得嘶嘶哈哈:“可冻坏我了!不过为了我媳妇儿能吃口肉,值了!”他凑到林薇身边,献宝似的打开桶,“还捞了几条鱼,冻在冰窟窿里的,鲜着呢!”
温乐瑜看着他们冻得发红的鼻尖,心里暖烘烘的。这场大雪下了三天,供销社的煤快断了,顾野就带着林薇去后山砍柴,顺便下套逮野味,说要给她和顾诚补补。
“快烤烤火。”顾诚往灶里添了块煤,火苗“噼啪”跳起来,映得满屋子亮堂,“我去烧壶热水,喝了暖和。”
林薇搓着冻僵的手,凑到炉边烤火:“乐瑜姐,你那布娃娃订单赶完了?省城剧院催得紧呢。”
“还差五个。”温乐瑜把没绣完的娃娃递过去,“眼睛总绣不好,手太僵了。”
林薇接过娃娃,拿起针线就绣,她的手指又粗又壮,做起针线活却意外地灵巧:“我帮你绣,你去给顾诚哥搭把手。”她一边绣一边笑,“你说咱俩,一个胆小如鼠,一个力大如牛,当初咋就穿到这本书里了?还错嫁了人,现在想想跟做梦似的。”
温乐瑜也笑了:“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咱们就该过这样的日子吧。”没有穿书前的996,没有催婚的压力,只有热乎乎的饭菜,和真心待她们的人。
正说着,顾诚端着热水进来,先给温乐瑜递了杯,又给林薇和顾野各倒了一碗。“慢点喝,烫。”他看着温乐瑜,眼神里的温柔能化开这满屋子的冰霜。
突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顾母裹着件旧棉袄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竹篮:“我给你们送点年货,有腌好的腊肉,还有你爸做的酱肘子。”她往温乐瑜手里塞了双棉手套,“看你手冻的,这是我连夜做的,里面絮了新棉花,戴上暖和。”
温乐瑜接过手套,厚实的棉布上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顾诚教她的针法。她想起刚嫁过来时,顾母总嫌她“娇气”,嫌林薇“野”,现在却把她们当亲闺女疼,连做手套都记得她怕冷。
“妈,您快坐。”温乐瑜拉着顾母坐下,把暖炉塞到她怀里,“外面雪大,咋还跑一趟?”
“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顾母拍着她的手笑,“听说你们要给省城剧院送布娃娃,我让你爸赶了辆驴车,明天一早送你们去车站,雪天路滑,别冻着。”
顾野啃着糖雪球,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妈想得周到!我跟薇姐也去,正好去省城给乐瑜姐买块好布料,做件新旗袍过年!”
林薇瞪他:“就你钱多?省着点吧,开春还想扩大铺子呢。”嘴上这么说,眼里却笑开了花。
晚饭炖了野兔,顾诚把最嫩的肉都夹给温乐瑜,自己啃着带骨头的边角。林薇和顾野抢着吃肝,闹得不可开交,顾母坐在旁边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温乐瑜喝着热乎乎的肉汤,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这寒冬一点都不冷了。她想起书里写的“早死结局”,那时她和林薇抱着哭,觉得天塌下来了,哪敢想能有这么一天——有疼她的丈夫,有亲如姐妹的妯娌,有把她当亲闺女的婆婆,还有热热闹闹的小日子。
饭后,顾诚帮着温乐瑜收拾布娃娃,把绣好的装进木箱,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明天路上冷,我给你多带床棉被。”他一边打包一边说,“到了省城住招待所,别省着钱,冷了就开暖气。”
温乐瑜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件军绿色的毛衣:“这是我给你织的,试试合不合身。”她学着书里写的花样,在袖口织了圈花纹,是顾诚部队的番号。
顾诚穿上毛衣,大小刚刚好,他低头看着袖口的花纹,黑眸里的笑意藏不住:“好看。”他突然把温乐瑜抱起来,往炕上走,“外面冷,咱早点睡。”
温乐瑜脸一红,搂住他的脖子:“顾诚,谢谢你。”
“傻媳妇,谢啥。”他把她放在炕上,盖好被子,自己才钻进来,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你是我媳妇,我不疼你疼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柔,“以后每年冬天,我都给你买糖雪球,给你织毛衣,把你护得暖暖的。”
温乐瑜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蹭过他胸前的纽扣,带着淡淡的皂角香。窗外的雪还在下,隔壁传来林薇和顾野的拌嘴声——“顾野你别抢我被子!”“谁抢了?是你自己踹我!”——她忍不住笑了,觉得这声音比任何催眠曲都动听。
第二天一早,驴车碾着积雪往车站赶。顾诚坐在前面赶车,温乐瑜裹着棉被坐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热水袋。林薇和顾野挤在另一边,顾野给林薇讲笑话,逗得她直笑,笑声在雪地里传得很远。
到了车站,顾诚帮着把木箱搬上车,又往温乐瑜兜里塞了把零钱:“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到了给我发电报,我来接你。”
温乐瑜点点头,眼圈有点红:“你也注意保暖,别冻着。”
火车开动时,她从窗户里往外看,看见顾诚站在雪地里,军绿色的大衣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显眼,他一直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见。
林薇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等送完货咱就回来,到时候让顾野给你堆个大雪人。”
温乐瑜笑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不管走多远,总有个人在等她回家,总有个家在盼她归来。
火车穿过白茫茫的田野,温乐瑜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突然觉得这场穿书之旅,这场错嫁的乌龙,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它让她离开了冰冷的写字楼,来到这个有烟火气的年代,遇到了顾诚,遇到了林薇,遇到了这群把她当宝的人。
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雪,还会有困难,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冷的寒冬也能熬过去,再难的日子也能过成甜。就像这窗外的雪,看着冰冷,却能滋润土地,等到来年春天,定会开出满世界的花。
温乐瑜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子,那是顾诚用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她知道,这场始于错嫁的惊喜,还在继续,像这漫长的岁月,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