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时,知青点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白烟。温乐瑜坐在炕头,借着窗外的雪光给陆战霆缝补军裤,针脚在磨破的膝盖处反复穿梭,细密得像织一张暖网。
“冷不冷?”陆战霆推门进来,肩上落着层薄雪,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他把包往炕桌上一放,解下军大衣披在温乐瑜肩上,带着风雪气息的手掌捂住她冻得发红的耳朵,“跟你说过别在窗边做活,偏不听。”
温乐瑜往他手心蹭了蹭,鼻尖嗅到油纸包里的香气:“是糖炒栗子?”
“嗯,供销社新到的。”陆战霆替她剥了颗栗子,吹凉了递到她嘴边,“今天去公社开会,听说部队要扩编,我申请归队的报告批下来了。”
温乐瑜的栗子含在嘴里,突然没了滋味。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想来得这么快。书里写陆战霆伤愈归队后步步高升,而原主因为怯懦,没能跟他走,最后在乡下熬成了黄脸婆。
“那……你什么时候走?”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的针线“啪嗒”掉在炕上。
陆战霆握住她冰凉的手,往自己掌心搓着:“开春就走。队里批了我三个月假,能陪你过个年。”他顿了顿,黑眸里映着雪光,“乐瑜,跟我走吗?去部队家属院,虽然住的是筒子楼,但不用下地,我能护着你。”
温乐瑜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眼睛里。她从没想过他会带自己走——书里可没这情节。
“我……我能行吗?”她怯生生地问,“我什么都不会,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会的够多了。”陆战霆笑了,指腹蹭过她脸颊,“你会给我补衣裳,会煮我爱吃的玉米糊糊,会在我晚归时留一盏灯。这些就够了。”
炕桌上的栗子还在冒热气,温乐瑜的心里却像被暖炉烘着,一点点热起来。她用力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我跟你走。”
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林薇掀帘冲进来,手里还攥着半截胡萝卜:“我都听见了!乐瑜姐要跟陆大哥走?那我咋办?”
陆战风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烤红薯,嘴里嘟囔:“你跟我呗,我去哪你去哪。”
林薇回头瞪他:“你能去哪?留在这里刨一辈子地?”她转向陆战霆,“哥,部队还缺人不?我能扛能打,给你当个警卫员呗?”
陆战霆失笑:“家属院不用警卫员。不过……”他从怀里掏出份文件,“我托战友打听了,市里纺织厂在招工,你要是想去,我能帮你报上名。”
林薇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能进城?”
“真的。”陆战霆点头,“战风也能去,厂里缺个搬运工,他身板结实,正好合适。”
陆战风立刻拍胸脯:“我去!只要能跟薇姐儿在一起,干啥都行!”
温乐瑜看着又惊又喜的林薇,突然笑了。原来命运真的能改写——她们不仅摆脱了早死的结局,还能一起进城,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模样。
雪越下越大,陆母踩着雪来送腊肉,看见屋里的情形,难得没摆脸色:“天冷,把这肉炖了,给乐瑜补补。”她瞥了眼陆战霆,“归队的事定了?”
“定了,开春走。”陆战霆接过腊肉。
“走之前把婚事办得风光点。”陆母突然说,“乐瑜是个好姑娘,不能委屈了她。”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往陆战霆身后缩了缩。林薇却笑着起哄:“娘这是开窍了?要给乐瑜姐办嫁妆?”
陆母瞪了她一眼,嘴角却抿着笑意:“嫁妆自然要有,我这就去翻箱底,把压箱底的花布找出来。”
送走陆母后,林薇撞了撞温乐瑜的肩膀:“你看,连老太太都认可你了。”
温乐瑜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缝军裤,针脚比刚才更细密了。陆战霆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别缝了,歇会儿。”
“再缝几针就好。”温乐瑜在他怀里蹭了蹭,“到了部队,总不能让你穿带补丁的裤子。”
陆战风在旁边看得直咂嘴:“哥,你俩能别这么腻歪不?我跟薇姐儿都看不过去了。”
林薇踹了他一脚:“羡慕啊?羡慕你也给我缝件衣裳。”
陆战风立刻哀嚎:“我哪会那细活?要不我给你劈柴吧?劈十捆!”
屋里的笑声混着窗外的风雪声,暖融融的,像一炉烧得正旺的炭火。
晚饭时,陆战霆炖了腊肉,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温乐瑜小口喝着肉汤,看着对面给她夹肉的陆战霆,还有吵吵闹闹的林薇和陆战风,突然觉得这雪夜格外温暖。
“对了,”林薇咽下嘴里的肉,“咱进城后,还做手工不?我觉得那玻璃珠手链肯定能卖钱。”
“做!”温乐瑜点头,“我还想编点新样式,说不定能开个小铺子。”
“我帮你们搬货!”陆战风举手。
“我给你们看铺子!”陆战霆接话。
四个年轻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规划着未来,连窗外的风雪都好像变得温柔起来。
夜深了,温乐瑜躺在陆战霆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格外安心。
“在想啥?”陆战霆低头问她,声音带着睡意。
“在想城里的日子。”温乐瑜往他怀里钻了钻,“会不会有很多人?我要是胆小,给你丢人了咋办?”
“不会。”陆战霆紧紧抱住她,“你胆子小,我护着你就好。谁敢笑话你,我揍他。”
温乐瑜被他逗笑了,在他胸口蹭了蹭:“你是军人,不能随便打人。”
“那我就瞪他。”陆战霆认真地说,“我瞪人的时候可凶了。”
温乐瑜笑得更厉害了,心里的不安一扫而空。她知道,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隔壁传来林薇的大嗓门:“陆战风你往哪滚呢?压着我头发了!”紧接着是陆战风的讨饶声。
温乐瑜靠在陆战霆怀里,听着熟悉的吵闹声,嘴角弯起甜甜的弧度。她想起穿书那天的惶恐,想起错嫁时的慌乱,想起一起挣工分、斗婆婆、做买卖的日子,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雪还在下,却好像在为他们送行。温乐瑜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开春后,当第一缕春风吹绿大地时,她们就会踏上新的旅程——去城里,去部队,去一个没有苦日子、只有彼此的地方。
而这场始于乌龙的错嫁,终将在烟火人间里,开出最甜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