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把最后一根丝线穿过针孔时,窗外的日头已经爬到了正中央。沈建军从部队捎回来的的确良布料摊在桌上,淡粉色的料子被阳光照得透亮,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乐瑜,快来看!”林薇薇风风火火地冲进屋,手里挥舞着张泛黄的纸,“我从沈建斌那堆破烂里翻出来的,是张老地契!据说村东头那片荒地,早年还是沈家的呢!”
温乐瑜放下针线,接过地契仔细看了看。纸页边缘已经磨损,上面的字迹却还清晰,确实标注着村东头三亩多地的归属。她抬头看向林薇薇,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你的意思是……”
“咱把它开出来种果树啊!”林薇薇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我昨天去镇上,看见供销社水果卖得老贵了,咱要是种出果子来,肯定能挣钱!”
正说着,沈建斌探头探脑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媳妇,你俩说啥呢?带上我呗。”
“一边去。”林薇薇把地契往桌上一拍,“我们正商量正经事呢。你要是想掺和,就去把那片荒地的石头捡捡,能做到不?”
“能!太能了!”沈建斌立刻挺直腰板,把苹果核一扔,“我现在就去!保证把石头捡得比脸还干净!”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温乐瑜看着他的背影笑,林薇薇撞了撞她的胳膊:“你看,这混球还是有点用的吧?”她压低声音,“再说了,有他帮忙,沈母那边也好多说点话。”
提到沈母,温乐瑜的笑容淡了些。虽然这段时间沈母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但真要干这么大的事,恐怕还会反对。
“别怕,有我呢。”林薇薇拍着胸脯,“上次我把队里的牛从泥潭里拉出来,她不就没说啥吗?再说还有你家沈建军呢,他一句话顶咱说十句。”
果然,晚饭时一提种果树的事,沈母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放着好好的地不种粮食,去种那不能当饭吃的果子?我看你们是疯了!”
“妈,这果树结了果子能卖钱,卖了钱能买粮食,还能给您扯块新布料做衣裳呢。”温乐瑜小声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你懂啥?”沈母瞪了她一眼,“果树要三五年才能结果,这期间喝西北风啊?老大媳妇,我看你就是被城里的娇生惯养坏了,净想些不着边际的!”
“妈,”沈建军放下筷子,声音沉稳,“乐瑜的主意挺好。我已经托人问过了,有种早熟的苹果品种,两年就能结果。种子和树苗我来想办法,不用家里掏钱。”他给温乐瑜夹了块肉,“你身子弱,多吃点。”
沈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林薇薇赶紧趁热打铁:“妈,我跟乐瑜算过了,就算前两年没收入,我们绣活铺挣的钱也够贴补家用了。再说建斌也说了,他去山上砍柴卖,多挣点工分。”
沈建斌立刻点头:“对!我还能去河里摸鱼,给我媳妇和我哥媳妇补身子!”
沈母看着这阵仗,知道反对也没用,狠狠瞪了沈建斌一眼:“就你能耐!到时候累断了腿可别喊疼!”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几人忙得脚不沾地。沈建军利用休息时间去县城跑种子站,温乐瑜和林薇薇一边赶绣活订单,一边研究果树种植的书,沈建斌则带着几个年轻小伙去荒地清理石头和杂草。
这天温乐瑜正在绣活铺忙活,沈建军突然进来了,手里还捧着棵绿油油的树苗。“这是从农科所弄来的红富士苹果苗,”他把树苗递给温乐瑜,眼里带着笑意,“专家说这个品种好,又大又甜。”
温乐瑜小心翼翼地接过树苗,指尖触到鲜嫩的叶子,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建军哥。”
“跟我还客气啥。”沈建军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又温柔,“荒地那边清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休班,咱一起去栽上。”
正说着,林薇薇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乐瑜,你看我算的账!这要是种成了,一年至少能挣两百块!”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建军和温乐瑜的样子,立刻挤眉弄眼地退了出去,“你们聊,我去找沈建斌那混球算账,他居然偷懒睡觉!”
温乐瑜的脸瞬间红了,沈建军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块水果糖塞给她:“别理她。”
第二天栽树的时候,村里不少人来看热闹,还有人说风凉话。
“沈家这是疯了吧?好好的地不种庄稼。”
“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城里姑娘,一个力气大的野丫头,还想种果树?我看悬!”
“沈老大也是,放着好好的军人不当,跟着瞎折腾。”
温乐瑜听见这些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沈建军看出她的心思,把她拉到身边,大声对众人说:“我媳妇想做的事,我就支持。这果树要是种成了,结了果子先给大家尝尝鲜。要是种不成,损失我一个人担着,不连累队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刚才说风凉话的人都闭了嘴。林薇薇也不甘示弱,扛起一把锄头就往地里走:“嘴长在你们身上,爱说啥说啥。等我们挣了钱,盖起新瓦房,看你们还说不说!”
沈建斌跟着嚷嚷:“就是!我媳妇说了,等结果了,给我做苹果酱,酸甜可口,你们想吃都没有!”
温乐瑜看着身边为她撑腰的沈建军,看着斗志昂扬的林薇薇和沈建斌,心里的那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她拿起小铲子,学着沈建军的样子挖坑、放苗、填土,动作虽然生疏,却格外认真。
沈建军看着她额角的汗珠,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汗,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累不累?累了就去旁边歇会儿。”
“不累。”温乐瑜摇摇头,眼里闪着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中午歇晌的时候,沈建斌不知从哪摸出几个烤红薯,分给大家。林薇薇咬了一口,烫得直呼气,却还是说:“真甜!比城里卖的还好吃!”
沈建斌得意地说:“那是,我烤的能不好吃吗?等咱的苹果熟了,我给你烤苹果吃,比这还甜!”
温乐瑜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又看了看身边默默给她剥红薯皮的沈建军,突然觉得,这穿书的日子,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却有着别样的踏实和温暖。
下午继续栽树的时候,沈母竟然也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篮子,里面是水和馒头。她没说话,只是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就拿起一把小铲子帮忙填土。
温乐瑜惊讶地看着她,沈母别过脸,有点别扭地说:“看啥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林薇薇偷偷给温乐瑜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明白,沈母这是真正接纳她们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最后一棵树苗终于栽好了。看着地里整齐排列的果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沈建军从背后轻轻揽住温乐瑜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看,我们做到了。”
温乐瑜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的林薇薇和沈建斌,看着正在给树苗浇水的沈母,突然觉得,这场错嫁的乌龙,这场穿书的意外,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
没有早死的结局,没有下乡的苦日子,有的是并肩作战的闺蜜,是默默守护的爱人,是渐渐融化的亲情,还有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嗯,我们做到了。”温乐瑜轻声说,眼里的笑意像星星一样闪亮。
晚风拂过,吹得果苗轻轻摇晃,仿佛在预示着一个丰收的未来。温乐瑜知道,只要她们姐妹同心,携手并进,这八零年代的日子,一定会像她们亲手栽种的果树一样,结出最甜最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