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温乐瑜蹲在蚕豆田边,看着土里刚冒头的嫩苗发愣。身后传来军靴踩过泥地的沉响,她回头时,陆峥已经把军绿色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的体温。
“早上凉,别蹲太久。”他粗粝的手掌擦过她沾着泥点的脸颊,把她薅起来,“苗儿刚冒头,不用盯这么紧,跟我去趟公社。”
温乐瑜拽着他的衣角晃了晃,像只刚出窝的雏鸟:“去公社干啥呀?是不是能买奶糖?”她昨天听隔壁三婶说,公社供销社进了新口味的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小老虎,可稀罕了。
陆峥低头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买糖,再扯块布给你做件新褂子。”他早就注意到她的打补丁的旧衬衫,洗得发白还破了个小洞,藏在衣角不显眼处,却被他一眼瞅见了。
两人刚走到村口,就见林俏叉着腰站在晒谷场中央,对着沈野嚷嚷:“你再说一遍?这筐红薯你背不动?我看你是想偷懒!”她脚边放着两筐刚挖的红薯,沈野正蹲在地上耍赖,说啥也不肯起来。
“不是背不动,”沈野捂着腰哼哼,“是这筐比昨天那筐沉半斤,我腰闪了!”
“少来!”林俏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昨天扛化肥袋的时候,你扛着两袋跑了三里地,现在跟我装虚弱?”她力气是真不小,一脚把沈野踹得往前挪了半尺,“赶紧起来,不然我找陆峥哥评理去!”
沈野一听“陆峥”两个字,麻溜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得得得,我背还不行吗?不过说好,中午得给我加个鸡蛋!”
“加俩!”林俏挑眉,突然瞥见温乐瑜和陆峥,眼睛一亮,“乐瑜!陆峥哥!你们要去哪儿?带上我呗,我也想去公社!”
沈野立刻接话:“我也去!我去给俏俏拎包!”
公社供销社里人来人往,陆峥径直走到糖果柜台前,指着玻璃罐里的水果糖:“把那个印老虎的都包起来。”售货员刚要动手,他又补充,“再拿两斤奶糖,要奶味最浓的。”
温乐瑜拽了拽他的袖子:“不用买这么多,吃不完的。”话虽这么说,眼睛却黏在老虎糖上挪不开。
“放得住。”陆峥付了钱,把糖塞给她,又转身走向布料区。他手指划过一块块布料,最终停在一块水绿色的的确良上:“这块做件衬衫,再配条蓝布裤子。”他记得温乐瑜皮肤白,穿水绿色肯定好看。
林俏在旁边翻着发卡,突然喊:“乐瑜你看这个!小蝴蝶的!”她举着个塑料发卡,上面的彩纸蝴蝶翅膀还能扇动。沈野在她身后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她挑的头绳、花手绢,还有两包饼干,全是他付的钱,嘴上却抱怨:“你这哪是买东西,是把供销社搬空啊?”
“你管我!”林俏把发卡别在温乐瑜头上,歪头打量,“真好看!就像个小蝴蝶仙子!”
温乐瑜对着柜台的玻璃照了照,脸颊发烫——陆峥正看着她,眼神沉得像浸了蜜的浓茶,看得她心尖都在颤。
回家的路上,沈野突然想起件事,拍了下大腿:“对了!下个月公社有文艺汇演,俏俏你不是会打快板吗?报名呗!”
林俏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我得露一手!乐瑜,你也来一个?”
温乐瑜吓得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啥也不会……”
“怕啥?”陆峥突然开口,把她往身边带了带,“唱支歌就行,我教你。”他其实早就发现,温乐瑜哼摇篮曲时声音软乎乎的,特别好听,只是平时总藏着掖着。
沈野凑过来:“陆峥哥教唱歌?那我得去当观众!顺便给俏俏当评委!”
“你懂个屁评委!”林俏怼他,却偷偷把快板拿出来,开始琢磨唱词——她要编一段夸乐瑜的,毕竟这小姐妹,可比某些只会耍赖的男人可爱多了。
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温乐瑜手里攥着奶糖,头上别着蝴蝶发卡,被陆峥护在怀里往前走。风里飘着新割的麦秸秆香气,口袋里的糖纸沙沙响,她偷偷看了眼陆峥的侧脸,突然觉得,这穿书的日子,好像比书里写的任何结局都要甜。
陆峥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问:“冷了?”说着把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军大衣裹住两人,把所有的凉意都挡在了外面。
温乐瑜摇摇头,往他胸口蹭了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麦香,心里像揣了块刚化的奶糖,甜得快要溢出来。她想,或许错嫁不是乌龙,是老天爷怕她错过这么好的陆峥,才特意安排的惊喜呢。
沈野和林俏在后面吵吵闹闹,声音越来越远,温乐瑜的心跳却越来越清晰,和陆峥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在暮色里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