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离苏清绾的掌心只差一寸。那道金光像是被谁猛地抽走了力气，骤然向内塌陷，如同被吞进无底深渊。
“不对！”楚寒瞳孔一缩，本能地扑上前，却被一股无形气浪掀翻在地，后脑磕上石碑边缘，登时眼前发黑。
慕容雪反应极快，袖中三根毒针甩出，钉入地面裂缝，一道淡绿色雾线瞬间蔓延成圈，将昏迷的两人罩在其中。她咬牙低喝：“别碰他们！这光在吸魂！”
话音未落，整座高台猛然一震。
八根石柱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开始缓缓转动，表面浮现出血色符文，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一笔一划刻上去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从缝隙里喷涌而出，带着腐肉般的腥臭味。
“我靠，这地方还能自动续费？”楚寒抹了把鼻血，翻身跃起，长剑横扫，斩断一头从地底钻出的傀儡头颅。那东西披着锈迹斑斑的铠甲，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火苗，断颈处竟没有血，只有一缕黑烟嘶嘶作响。
第二具、第三具……接二连三破土而出，动作僵硬却迅猛，直扑中央二人。
慕容雪双手掐诀，三只蛊虫自耳后飞出，在空中化作细密蛛网，缠住两具傀儡四肢。她舌尖微动，蛊虫瞬间爆裂，毒液腐蚀铁甲，发出滋滋声响。可还没喘口气，头顶岩壁簌簌抖动，数十只蝎尾岩兽顺着石柱爬下，尾钩高扬，滴落的毒液砸在地上，立时蚀出一个个小坑。
“你守前，我防后！”她冲楚寒吼了一声，反手抽出腰间软鞭，鞭梢缀着一枚青铜铃铛，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却让逼近的怪物齐齐顿了一下。
楚寒冷笑：“你还藏着这一手？”
“祖传的，专治不服。”她冷脸回了一句，鞭子甩出，缠住一只岩兽尾巴，借力腾空翻转，一脚踹在它脑袋上。那东西当场炸开，碎石混着黑浆溅了她一身。
楚寒不敢恋战，剑光如雨，护住前方缺口。他一边挥剑一边瞄了眼仍站在原地的云逸尘——那家伙双眼泛金，嘴唇微动，像是在跟谁说话，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苏清绾也好不到哪去，双手维持着结印姿势，指尖银光流转，脸色却越来越白，唇角渗出血丝。
“喂，你们俩要是再不醒，我们可就要给你们收尸了啊！”楚寒骂了一句，抬脚踢飞一具扑来的傀儡，剑锋顺势划过另一只脖颈，可刀口刚裂，对方竟又挺身冲上，根本不知疼痛。
“这些玩意儿杀不死！”他怒吼。
“本来就没活过，怎么死？”慕容雪闪身避过一记尾刺，反手掷出三枚毒镖，精准钉入三只岩兽的眼睛。它们哀鸣一声，翻滚落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但能瘫。”
话刚说完，脚下大地再度震颤，一根石柱轰然倒塌，砸向四人所在位置。楚寒猛拽慕容雪后撤，两人狼狈滚开，眼看石柱即将压中昏迷的二人——
“嗡！”
归藏珠突然颤动，金光一闪，形成半透明屏障，硬生生扛住了千斤巨石。可光芒只撑了三息，便“啪”地碎裂，珠子跌回落回云逸尘胸口，黯淡无光。
“完了，连珠子都罢工了。”楚寒喘着粗气，左臂被傀儡爪划开一道深口，血顺着指尖滴落。
慕容雪瞥了一眼，眉头皱紧：“你伤得不轻。”
“轻？我都快成筛子了。”他咧嘴一笑，抬手抹了把汗，“不过还好，还没到躺下的时候。”
她没接话，只是默默撕下衣角，塞进嘴里狠狠咬住，随即双手结印，指尖泛起墨绿光泽。她猛地拍地，一圈波纹扩散开来，地下传来密集的挣扎声，紧接着，十几条裂缝被某种粘稠液体封死，暂时堵住了怪物源头。
“只能撑一刻钟。”她喘了口气，“你呢？还能打多久？”
楚寒活动了下手腕，剑尖垂地，拖出一串火星：“只要他们还没醒，我就得站着。不然等他们睁开眼，看见咱们俩躺平了，多尴尬。”
慕容雪嗤了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护花使者了？”
“不是护花，是护命。”他目光扫过云逸尘和苏清绾，“这俩人要是没了，咱之前拼死拼活算什么？白忙？”
正说着，远处最后一根石柱完成旋转，地面阵纹彻底亮起，红光如脉搏般跳动。紧接着，所有傀儡同时停步，岩兽收尾，连空气都静了下来。
诡异的寂静持续了三秒。
然后，整片遗迹像是被人按下了开关——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只是傀儡和岩兽，还有些说不清形态的东西：半人高的骨犬、背生利刺的蜥蜴人、甚至有漂浮的面具，口中发出低语般的吟唱。
“我的天……”楚寒瞪大眼。
“闭嘴！”慕容雪一把拽他蹲下，头顶一道毒液擦过，击中石碑，瞬间熔出一个碗大的洞。
“现在怎么办？”他压低声音，“咱俩加起来也就这点战斗力，再这么耗下去，迟早被磨死。”
慕容雪盯着那对仍陷入幻境的男女，忽然道：“他们在看过去。”
“啥？”
“你看云逸尘的眼神，不是失焦，是‘看见了’。”她眯起眼，“苏清绾也在回应什么人。他们的意识没断，只是被困住了。”
楚寒挠头：“所以呢？难不成我们还得等他们看完前世恩怨再回来救场？”
“不。”她摇头，“我们要做的，是给他们争取时间，让他们把该看到的，全都看完。”
“然后呢？”
“然后——”她冷笑，“等他们醒来，发现我们快挂了，说不定能气得直接突破境界。”
楚寒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心够黑的啊！拿我们当充电宝使？”
笑声未落，一群骨犬已扑至眼前。两人立刻分头迎敌，剑光与毒雾交织，勉强守住防线。
可敌人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猛。楚寒肩头被蜥蜴人爪子扫中，皮开肉绽；慕容雪右臂中毒刺残留，动作渐渐迟缓。
就在她勉强躲过一次围攻时，脚下阵纹忽然亮起，一圈红光锁住她的双脚。她心头一紧——陷阱触发！
“小心！”楚寒回头大喊，想冲过来救人，却被三只傀儡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慕容雪咬牙，抬手割破手腕，鲜血洒向地面，本命蛊瞬间燃起黑焰，烧断禁制。她踉跄后退，靠在断墙上，呼吸急促。
“不行了……撑不住了……”她喃喃。
楚寒也已是强弩之末，剑势凌乱，全凭一口气硬撑。
就在这时——
云逸尘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五指慢慢收拢，仿佛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与此同时，苏清绾的眼皮剧烈跳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不是……重逢……是……重置……”
楚寒听见了，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可没人回答。
风忽然停了。
所有怪物在同一瞬间定格。
高台之上，唯有那颗归藏珠，再次泛起微弱金光。
云逸尘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不再是金色，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像是吞噬了整片夜空。
他缓缓转头，看向楚寒，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别让他们靠近苏清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