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倒下的那一刻,血从她嘴角缓缓淌下,在石地上拖出一道暗红的线。那颗被黑纹缠绕的心脏还在傀儡胸口跳动,可搏动的节奏明显慢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着。
云逸尘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额角冷汗直冒。识海像是被刀割过,一阵阵抽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咬牙抬头,视线落在那片贴在掌心发烫的玄武鳞片上——刚才黑纹褪去的瞬间,鳞片吸收了从心脏渗出的一缕毒血,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一幅血脉图谱。
“这图……”他声音沙哑,“不是随便谁的血都能镇住它。”
苏清绾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鳞片边缘。血光微闪,图中六个小字缓缓浮现:纯阴之血可镇。
她怔了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楚寒立刻察觉不对,一把按住她手臂:“你想都别想。”
“可这是唯一办法。”她抬眼,目光平静,“我能感觉到,这阵法在呼应我。”
“呼应个鬼!”楚寒冷笑,“你知不知道石台现形时那句铭文写的是什么?‘以毒攻毒,以命换命’——这不是镇压,是拿活人祭阵!你血再纯,也不是慕容家的根脉,献了也白搭。”
云逸尘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识海震荡,用剑纹感知鳞片波动。果然,图谱深处还藏着一层隐秘信息——献祭者必须是血脉执掌者,且需族长印记为引,否则即便血型契合,也会反噬全身经脉。
他睁开眼,望向昏迷的慕容雪。
“钥匙在她身上。”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一震。那片被血浸透的鳞片竟自行浮起,悬在半空旋转,血光洒落之处,石地裂开缝隙,一座古老石台缓缓升起。
石台通体漆黑,表面刻满扭曲符文,中央凹槽正与慕容雪额间那枚家主印记形状一致。而最醒目的,是台面中央八个大字:以毒攻毒,以命换命。
苏清绾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颤。
“原来如此……不是谁都能当这个‘命’的。必须是她,必须是族长。”
楚寒啐了一口:“林家真是阴狠,连后路都算死了。百年前逼人炼傀,百年后还要后人拿命填坑。”
云逸尘没说话,只是盯着石台。他知道,一旦印记嵌入,仪式就会启动,而启动之后,没人能停下。
就在这时,慕容雪动了。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落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又缓缓移到石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释然,嘴角扯了扯,忽然笑了。
“所以……我不是被炼化的祭品。”她撑着地坐起来,声音带着虚弱,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清醒,“我是点火的人。”
“雪儿!”苏清绾想上前扶她。
慕容雪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走向石台,脚步不稳,却异常坚定。
“从小到大,我爹总说我是天选之女,天赋异禀,能承家族重担。”她冷笑,“可我知道,那些所谓的‘突破’,都是靠体内毒虫啃噬经脉换来的。我不是天才,是药罐子,是他们养了百年的钥匙。”
她抬头看向云逸尘,眼神复杂:“你们以为我想活?可我早就活得不像个人了。每一次运功,都像有虫子在骨头里爬;每一次闭眼,都能听见先祖在地底哭。”
她盯着石台凹槽,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今日,我便以自己选的路,做个了断。’
她伸手,一把扯下额间印记。
那枚刻着朱雀纹的玉符在她掌心发烫,像是在哀鸣。
她将印记按向凹槽。
就在触碰的瞬间,异变陡生。
印记猛然炸开血光,化作一柄寸许长的血色短剑,自动飞向慕容雪心口。
楚寒暴喝一声扑过去,却晚了一步。
血剑精准刺入她左胸,没至剑柄。
慕容雪浑身一颤,却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握住剑柄,狠狠往里一送。
“呃——!”
一口鲜血喷出,洒在石台上。符文瞬间亮起,血流顺着沟壑蔓延,整座地宫剧烈震颤。
那颗心脏猛地一跳,黑血从七窍喷涌而出,却在半空凝滞,像是被无形之力拉扯。紧接着,黑纹开始从心脏表面剥离,如同腐皮般片片脱落。
云逸尘瞳孔一缩。
他看见那颗心在变——黑气消散,血肉重生,竟渐渐恢复成一颗正常心脏的模样。
而石台上的铭文也在变化。
“以毒攻毒,以命换命”八个字缓缓扭曲,最终化作一行新字:血脉共鸣,逆命封心。
“原来……不是要杀她。”苏清绾喃喃道,“是要她用自己的血,唤醒先祖残念,完成反向镇压。”
楚寒死死地盯着那颗正在净化的心脏,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低声道:‘原来……慕容家历代族长,并非是在养蛊,而是在铸造一把无形的锁。以血脉相连的至亲之血为引,一代又一代地加固这道禁锢先祖残念的封印。’
云逸尘死死盯着慕容雪。
她站在石台中央,血顺着剑身不断流入台面,脸色越来越白。可她的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祖父……”她轻声说,“这一次,换我护你。”
话音落下,石台轰然共鸣。玄武鳞片浮空而起,环绕她旋转,每转一圈,黑纹就淡一分。傀儡双目中的幽绿火焰开始摇曳,最终“噗”地熄灭。
整具庞然大物发出一声低沉哀鸣,轰然倒地。
地宫恢复寂静。
慕容雪身体一软,缓缓跪倒。她抬手,颤抖地摸了摸心口的血剑,嘴角溢出一丝笑:“我……没疯吧?我好像……做到了。”
苏清绾冲上前扶住她,眼眶发红:“你做到了,雪儿,你做到了!”
楚寒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丫头……真是疯得可以。”
云逸尘慢慢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她苍白的脸。
“疼吗?”
慕容雪眨了眨眼,忽然咧嘴一笑:“疼啊,可比小时候被灌毒虫那会儿,轻多了。”
她抬手指了指那颗已恢复红润的心脏,声音微弱:“它……自由了。”
就在这时,石台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中央凹槽处,那柄血剑缓缓融化,化作一滴血珠,顺着纹路流入地底。
地面再次震动。
一道细微的裂痕从石台边缘蔓延而出,直指地宫深处。裂口极窄,却深不见底,隐约有血光从缝隙中透出。
云逸尘眼神一凝。
那血光……和玄武鳞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