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剑从指间滑落，砸在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口。那柄曾劈开过山岳、斩断过宿命的剑，此刻连握住的力气都被寒毒抽干了。
苏瑶月的手比剑更快，一把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她的掌心贴上他后背，灵力刚送进去，就被冻得寸寸断裂。寒毒不止是冷，它在反噬，像一头蛰伏在血脉里的凶兽，正一口口啃噬着他的生机。
“逸尘！”她喊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又像是怕自己先崩溃。
他没应，眼珠勉强转了一下，瞳孔涣散，像是隔着一层冰雾看她。那眼神她认得——上一次这么看她，是在云家祠堂外，他被逐出师门那天。那时他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只用眼睛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可现在，他连刻的力气都没了。
楚寒喘着粗气，半跪在不远处，肩头的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冰层上，瞬间凝成红珠。他想过来，可腿一软，又跌坐回去。慕容雪靠在岩壁边，脸色惨白，蛊丝断了大半，连站都站不稳。
“再这样下去，他撑不过三刻。”楚寒咬牙，“你有办法就快用，别愣着！”
苏瑶月没理他，低头看着云逸尘的手。那只曾握剑斩敌、也曾轻轻拂过她发梢的手，如今僵硬如铁，指尖发黑。
她忽然想起他昏迷前说的那句话：“你我灵息相契。”
当时她以为是情话。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情话，是线索。
苏家医术传女不传男，但有一门禁术，从不写入典籍，只口耳相传。《燃灵诀》，以自身灵体为薪，点燃本源之力，强行与他人灵脉共鸣。代价是——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她娘临终前叮嘱她：“此术不可轻用，用则必见血。”
可她现在顾不上了。
三根银针从袖中滑出，她反手刺入自己膻中、神阙、气海三穴。针尖入体的瞬间，一股灼热从丹田炸开，顺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她闷哼一声，唇角溢血，可手没停，十指紧扣住云逸尘的手掌，将灵力一点点渡过去。
起初毫无反应。
寒毒像一堵冰墙，把她送过去的每一分暖意都冻碎。
她咬牙，舌尖一痛，一口精血喷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血刚沾皮肤，竟“嗤”地冒起白烟，像是被极寒蒸发。
可就在那一瞬，云逸尘心口那道归墟誓印的微光，轻轻颤了一下。
苏瑶月眼睛一亮。
成了！
她立刻加大灵力输出，灵体本源如月华般从她体内涌出，顺着掌心流入云逸尘经脉。那寒毒终于有了反应，不再一味压制，反而像被惊动的蛇，开始疯狂反扑。
她手臂一麻，灵力几乎被抽空。
“住手！”楚寒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腕，“你再这样下去会死！”
苏瑶月甩开他，声音冷得像冰：“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
楚寒愣住。
慕容雪这时也踉跄着上前，指尖一拉，蛊丝缠上苏瑶月手腕，探查她体内状况。下一秒，她瞳孔一缩，脸上满是震惊与激动。她想起曾在某本古籍残卷中看到过的记载，苏家血脉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是普通的医灵，而是‘炎心灵体’！传说中能引动上古火灵珠的至纯火属灵体！
“不对……”她喃喃，“她不是在燃烧灵体……她是在觉醒。”
“什么？”楚寒一怔。
“苏家血脉里藏着东西。”慕容雪声音发颤，“不是普通的医灵，是‘炎心灵体’！传说中能引动上古火灵珠的至纯火属灵体！”
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云逸尘眉心忽然裂开一道赤纹，像被无形之火灼烧出的印记。与此同时，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万年后，轻轻应了一声。
“听到了吗？”慕容雪猛地抬头，“它在回应！”
楚寒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冰层微微发烫，空气中浮着的冰晶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可云逸尘依旧没有醒来。
苏瑶月的脸色却越来越透明，像是整个人正在被抽离现实。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可手依旧死死握着云逸尘，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
“她快撑不住了！”楚寒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消失！”
“那就让她消失！”慕容雪却突然冷笑，“你以为她不知道后果？她比谁都清楚！可她还是做了！”
楚寒哑然。
是啊，她知道。
可她还是做了。
苏瑶月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像隔着一层水雾。她看见云逸尘小时候牵着她爬后山采药，看见他在雨里跪着被逐出师门，看见他第一次吻她时耳尖泛红的样子。
她多想再听他叫一声“瑶月”。
可她知道，如果她停，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她不能停。
哪怕魂飞魄散，她也要把这缕火，烧进他冰冷的命里。
就在她灵体即将溃散的刹那，云逸尘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回应。
他的五指缓缓收拢，反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他眉心的赤纹骤然亮起，像一道火线贯穿全身。寒毒发出一声尖啸，竟被逼退了半寸。
“他……他感受到了！”慕容雪惊呼。
楚寒瞪大眼：“靠，这都能行？”
苏瑶月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可下一秒，整个人软了下去。
楚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接住。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可掌心还残留着一道赤色符印，正是云逸尘剑柄上曾闪过的古纹。
两股力量，在那一刻交汇了。
“火灵珠……”慕容雪盯着那符印，声音发紧，“它不在外面。它在‘回应’。只要她活着，珠就会现踪。”
楚寒低头看着昏迷的苏瑶月，又看向依旧未醒的云逸尘，忽然笑了。
“行啊，苏大小姐，你这波操作我给满分。不愧是能治百病的神医，连命都能当药引子。”
他轻轻把她抱紧，生怕碰坏了。
“现在怎么办？”
“等。”慕容雪盯着地底，“等她体内的炎心彻底觉醒，等那颗珠子，自己浮出来。”
“那要是等不到呢？”
“那就说明——”慕容雪冷笑，“老天爷也配不上这份情。”
话音未落，云逸尘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次，他缓缓睁开了眼。
银眸深处，燃起一簇极小的火苗。
苏瑶月的血，还沾在他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