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九天了啊,但是风还是没有来,我们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呢。
我站在静海的边上,我没穿鞋,脚直接踩在月球的土上,我感觉我就像个植物一样。
我没穿宇航服,也没有生命维持系统,连呼吸面罩也没有带。要知道,在月球这个真空环境里,正常人十秒就会死,三十秒细胞就会被宇宙射线给破坏掉。
但是,我心里想,这个地方是不会杀死我的。它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比我等得还要久。
常曦就站在我后面,大概五步远吧,她的白袍子在飘动。
她虽然没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看我,她很害怕。她不是怕我死掉啦,她是害怕我走得太远了,到时候她就找不到我了。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说:“如果连最开始的脚印都对不上,后面的人就没办法了。”
她不说话了,过了很久,她拿出来一个骨头做的耳钉,里面好像有光在动。她说,这是她的一个东西,你要是迷路了,她能用这个找到你。
我说,“好。”
然后我把它戴在了耳朵上,我戴上了它,感觉有个热的东西进到了我的脑子里,好像和她连接在了一起。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前面的大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迈出了我的第一步,我的脚一碰到地,就感觉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
这个不是我的错觉。
地下的很多菌丝都醒了,有很多纤维一样的东西从地里出来,缠在我的脚上,感觉软软的,还很暖和,好像我的脚本来就长在这里一样。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它们不是在为我服务,而是在为我的记忆服务。
第二步、第三步……我走得很慢,因为我要走的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我记得我以前摔过一跤。所以走到第十七步的时候,我故意小心一点。结果地面居然自己鼓起来一块土,正好让我踩在上面,没摔倒。我笑了,它记得真清楚啊。
走到第四十三步,到了主控室门前。我抬头看那个大门。然后旁边的小麦都把叶子转向我,把太阳光反射过来,变成了一道很亮的光,射向了地球。
那一刻,整个宇宙都非常安静。
常曦通过耳钉对我说:“它们在行礼。”她的声音在抖。
我没动,也没说话。
我就是继续往前走,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最后一个台阶。
然后,我跪了下来。
我的手按在了土里面。
然后,轰的一声!
整个月球都发出了金色的光圈,一圈一圈的。地下的菌丝网络都启动了,发出的声音和地球地下水的频率一样。我的眼睛也变了,左眼看的是月球,右眼看到的却是华北平原的麦田,还看到了我爸。我爸拿着一袋种子,嘴里在唱歌。
我的能力开始有反应了,但是我没用它们。因为这次不是靠能力,是靠我自己,用身体和记忆来和大地沟通。就是为了签字,给大地签字,给时间签字,给那些种子签字。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睁开了眼睛。
月球的土还是冷的,但是我的心跳好像和什么东西的节奏一样了。
我站起来,回头看常曦。
她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我。
我看着地球,那个蓝色的星球在天上挂着。
我说,“该我们上了。”
我说完,静海的小麦突然就不动了。
它们的叶子尖在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然后,在地球的各个地方,所有透明的植物——不管是海里的藻,还是沙漠里的苔藓,还有城市里的藤蔓——在同一个时间都停止了生长了。
它们都站直了,不动了,都朝着地球。
天黑了。
我看着那条发光的小麦路,我的心跳的很快,比我以前弄那个量子对撞机的时候还快。
它不是桥,是个邀请函。是用生命写的邀请函。
那天晚上很安静,我还记得。
全球的透明植物都低下了头,叶子尖碰着地,好像在对宇宙行礼。它们发出的震动波,和我七年前说的话一模一样:“这土还能活。”我当时还以为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这句话是重启文明的密码。
然后,这个信号就通过一个门,用很快的速度传到了地球上,正好打中了我爸种的那颗小麦。
结果,大地震了一下。不是真的地震,是整个生态网连上了。地下的水就上升了1.2厘米,听起来很少,但是在北方旱了十年,这就很厉害了。然后三千平方公里的种子都醒了,百分之八十九都发芽了。这不是自然现象,是它们在回应我。是这片土地听懂了我的话。
这时候我听到一句话:“昔以身为薪,今以足为火。”我听了很感动。原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不是白走的,都是在点火。
然而,天刚刚亮,光膜门户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长得和我差不多,但是感觉很古老。他的脚下不是鞋,是很多根须,扎在土里,和月球连在了一起。
他不说话,就是抬起手,指着地球。
他这一指,好像在下命令。
常曦很紧张,手抓着我,我感觉她在发抖。她不怕死,但是她怕事情失控,怕这个力量启动了就停不下来。
“这是邀请,也是考验。”她说,声音很轻。
我看着那条发光的小麦路,它在天上,像一条银河,终点就是华北。天上还没刮风,地球上就开始下雨了,雨里有金色的东西,是稷x7的花粉,飘得到处都是,很快就能长满。
我心想,我们这不是来征服的,是回家的。我们不是来降临的,是来回应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光着脚走路。因为我们留下的不是脚印,而是信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