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一根手指，只剩下一根。
“而我，以及我背后的一些人，属于另一派。我们认为，与其费力除掉一个已经证明了自己有些本事、且与国政党产生微妙联系的年轻领主，不如……拉拢你，合作，共赢。”
洛井的目光紧紧锁住灵小小，“您也看到了，我们民政会最近对你的态度，已经松缓了很多，没有再继续施压，甚至默许了你的一些动作。为什么？因为本质上，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只是在罗亚这块小小的蛋糕上，发生了一点利益冲突而已。这冲突，完全可以转化为合作。”
灵小小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心中飞快盘算。民政会主动递出橄榄枝？拉拢？合作？这转变太过突兀，她本能地感到警惕和怀疑。
灵小小终究还是太年轻，立场这个东西是最不值钱的，只要能带来利益，随时都能发生改变。
洛井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叹了口气，用一种更推心置腹的语气解释道：“之前那些打压手段，实属迫不得已。政治场上，有时候姿态比实质更重要。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对你示弱，那么其他党派，尤其是国政党！他们就会觉得有机可乘，将手伸向我们掌控的其他资源点，那麻烦就大了。所以，必要的强硬和试探，是免不了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传授经验的口吻：“灵道友，您还是太年轻，太缺乏政治与治理一个国家的实际经验了。但这绝不是您的缺陷，您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未来。就拿刚才这件事来说吧。”
他指了指地上的老人：“您觉得这是个案？是某个胆大包天之徒的偶然行为？不，我告诉您，类似的事情，现在正以或明或暗的方式，发生在罗亚的各处！克扣工钱、虚报人头、以次充好、欺压役夫、中饱私囊……比比皆是，只是程度不同，手段各异罢了！”
“什么？！”灵小小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洛井。她虽然料到会有贪腐，但绝没想到会如此普遍、如此猖獗，尤其是在她刚刚掀起反腐风暴之后！
“看，这就是经验不足。”洛井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长辈看待晚辈冲动时的无奈与教诲，“您把治理国家，想得太简单了。您颁布的每一条政策，初衷都很好，看得出来您是真心想治理好罗亚。但是！”
他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您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任何命令，从最高层传递到最底层，中间每一层都会有损耗、扭曲和再解释！ 尤其是在治理像罗亚这样地域广阔、情况复杂、吏治基础薄弱的地区时，您的一道命令下去，真正能被不折不扣执行的，可能连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都不到！其余的，要么被拖延，要么被歪曲，要么干脆被阳奉阴违，变成某些人谋利的工具！”
洛井看着灵小小变得苍白的脸色，继续毫不留情地剖析：“财政拨款也是一样。你以为你现在筹集到的那些钱，加上你搞的那些券、期货，真能全部变成民众手里的工钱、变成地下的庇护所、变成保暖的物资？太天真了！官字两张口， 从上到下，每一级官吏、每一个经手人，都要从中分润。不把那两张口喂饱了，怎么可能有余粮落到最底层的民夫嘴里？你杀了一批，换上来的，短期内或许收敛，但时间稍长，面对唾手可得的利益和惯例，难保不会变成另一批两张口。这就是人性，也是千百年来无法根除的顽疾！”
灵小小死死地盯着洛井，胸膛微微起伏。他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扎进她此前有些盲目乐观的设想里，让她看到光环之下那泥泞不堪，盘根错节的现实。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但骄傲让她不肯在对手面前完全示弱。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民政会拉拢我，就能解决这些两张口的问题？就能让我的命令百分百执行？”
“不能百分百。”洛井坦然承认，“但可以极大改善，提高效率，减少你个人的损耗和风险。”
他身体后靠，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您只需要正式加入我民政会，成为我们的一员。那么，剩下的五大家族，将不再是您需要时时警惕、费力打压的对手，而会成为受您节制、至少明面上必须服从您命令的下属。民政会的影响力会约束他们，让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过分违逆您。您的政令，通过他们现有的、相对完整的基层网络推行，会比您现在试图重建一套班底要快得多、也有效得多！”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按照罗亚现行的法律和东联邦的惯例，那五大家族犯事，你很难追究到那几个族长头上，最多推出几个替罪羊。但如果你加入了民政会，情况就不同了。我们可以通过党内的纪律和资源分配杠杆，对他们形成更有效的约束。他们对手下人的管束会加强，因为那直接关系到他们在党内能获得的评价和支持。这，就是背景和体系带来的力量，远比个人权威和一时血腥要持久，深入得多。”
条件足够诱人，但灵小小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呢？”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目光如炬，“我需要付出什么？民政会不可能白白给我提供这些便利和庇护。”
洛井笑了，那笑容里终于露出了属于商人和政客的算计底色。他慢条斯理地竖起三根手指:
“很简单，按照民政会内部对于这种合作开发或吸纳地方势力的惯例，收益分成……三七开。”
灵小小眉头一挑，下意识地反问：“我怎么才七成啊？”
洛井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的温度降了下去，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清晰而缓慢地纠正:
“不，灵道友，你理解错了。”
“你是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