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收回手指。
姚景天眉心的金印隐入皮下，不见了。
他眼中的挣扎和恐惧全部消失，变得一片空洞。
他身上太乙金仙的气势也随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神魂的绝对顺从。
他跪在地上，对着牧尘再次叩首。
动作僵硬，十分标准。
“姚景天，拜见主人。”
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平稳得没有一丝情绪。
旁边的云山与云鹤，也跟着一起叩首，动作和他一模一样。
三名太乙金仙，像信徒一样跪在牧尘脚下。
凌风站在不远处，喉咙发干，心跳得厉害。
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一个仙都的顶尖强者，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就从反抗到崩溃，最后变成了一具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
这种手段，超出了他的认知。
牧尘没有看脚下的三具傀儡，转身看着凌风。
“你怕了？”
凌风身体一颤，立刻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奴才不敢！奴才只有对主人的敬畏！”
“起来。”
牧尘的声音很淡。
“你的价值，不在于跪地求饶。”
他走到姚景天面前，下达了第一道指令。
“听着，你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强行压下了功法反噬，但元气大伤，需要立刻回家族闭关。”
“你对外宣称，是侥幸找到一处上古遗迹，借助里面的阵法才稳住了伤势。”
“记住，你的情绪是不甘、庆幸，以及对力量的渴望。演好你的角色。”
姚景天木然的脸上，肌肉开始抽动。
痛苦、狰狞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融合在他的脸上。
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化，暴虐的星辰之力被强行约束，但依旧很不稳定。
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侥幸活了下来。
“是，主人。”
姚景天低声应道，声音沙哑，显得十分虚弱。
凌风看得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傀儡，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演员。
牧尘没有停下，继续布局。
他转向云山。
“云山，你立刻通过云家长老会剩下的秘密渠道，向仙都各方势力散布一条消息。”
云山抬起头，眼神空洞。
“请主人吩咐。”
“就说，云家大长老云鹤一脉，在覆灭之前，私藏了大部分从矿脉挖出的太乙定元石，没有上缴。”
凌风心里一惊。
这是要赶尽杀绝？
云山机械地说道：“主人，此消息一旦传出，那些想得到定元石的势力，以及云家内部其他派系，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大长老一脉剩下的人。云家，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牧尘语气平静。
“一个分裂的云家，比一个覆灭的云家更有用。我要让姜家把精力，浪费在追查这些根本不存在的石头上。”
凌风瞬间明白了。
这不只是赶尽杀绝，更是用一个假诱饵，去吸引别人的注意，为主人的真正计划争取时间。
牧尘的目光，又落回姚景天身上。
他闭上眼，神念进入姚景天的神魂之海。
无数的记忆碎片被他快速筛选、整合。
姚家的权力结构、长老派系、财富秘库、人脉关系……
姚景天一生的秘密，在牧尘面前一览无余。
片刻后，牧尘睁开眼。
“姚家大长老，姚无极。”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野心不小，一直想抢你的家主之位，还掌控着家族刑堂，是你最大的对手。”
“正好，拿他来给‘姚景天’立威。”
他已经为姚景天回归家族后，准备好了第一个目标。
接着，他看向最后一具傀儡，云鹤。
“云鹤，你换身衣服，伪装成落魄散修，去黑风集市。”
黑风集市是仙都最大的地下交易场所，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流传得最快。
“你要在那里，‘无意间’透露一个消息。”
“就说，你在城西废墟附近，亲眼看到姚家家主姚景天与一个神秘人接触，似乎得到了一块星核碎片，才压制住了功法反噬。”
云鹤躬身领命：“是，主人。”
凌风彻底搞不懂了。
一边让人散布云家藏了太乙定元石。
另一边又让人散布姚景天得到了星核碎片。
这两条消息，一条真，一条假。
要是姜家同时收到这两条消息，会怎么判断？
他们会信哪一个？
或者，他们会两个都不信，陷入更深的怀疑中。
牧尘似乎看穿了凌风的困惑，但没有解释。
他要的不是让敌人相信什么，而是要用无数的假象，织成一张大网，让敌人彻底迷失。
“去吧。”
牧尘挥了挥手。
三道身影瞬间消失，朝着不同方向，去执行主人的命令。
洞府内，再次安静下来。
凌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发抖。
太震撼了。
他原以为，主人之前的宣战，只是一种霸道。
现在他才明白，那份霸道的背后，是多么缜密的布局。
覆灭云姬两家，收服三名太乙金仙，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杀招。
反向渗透，信息扰乱，内部瓦解。
主人根本没想过要躲，从一开始，他就要把整个仙都变成他的棋盘。
而姜家，不过是棋盘上最大的一颗棋子。
就在凌风心神激荡时，一枚玉简凭空出现，悬浮在他面前。
“这是姜家悬赏的那份名单。”
牧尘的声音传来。
凌风下意识接住玉简，神念探入，上百个名字和身份信息，印在他脑海中。
“主人，这是……”
“我的宣告已经发出，姜家肯定会有动作。”
牧尘走到洞口，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的黑暗。
“他们不敢公开对名单上的大势力动手，但一定会挑几个软柿子捏。”
“杀鸡儆猴，既是试探我的底线，也是为了挽回他们的面子。”
凌风的心提了起来。
“那我们……”
“你的任务，”牧尘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凌风，“就是盯死这份名单。用你所有的渠道，监控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没什么背景的散修和小家族。”
“我要在姜家动手之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
凌风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
这不是命令一个下人去跑腿。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
他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要成为主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股激动与兴奋，从他心底涌起，冲散了连日来的恐惧和麻木。
这是被重视的感觉。
“仙都的棋局才刚开始。”
牧尘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励。
“你，是我的第一枚活棋。”
“不要让我失望。”
“活棋”两个字，让凌风心神剧震。
他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傀儡，而是一枚可以自己行动的棋子。
凌风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激动与惶恐，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单膝跪地，双手将玉简举过头顶，声音铿锵有力。
“主人放心！凌风，定不辱命！”
牧尘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棋子已经落下，就等鱼儿上钩了。
……
与此同时，姚家府邸。
深处的禁地密室。
空间扭曲，姚景天踉跄着出现。
他“噗”地喷出一口黑血，脸色惨白，气息萎靡。
“家主！”
守在禁地外的几名心腹长老立刻察觉到动静，冲了进来。
看到姚景天这副模样，都大吃一惊。
“家主，您这是……”
姚景天扶着墙壁，艰难地喘着气，眼中布满血丝，带着后怕的神情。
“我没事……咳咳……”
他又咳出几口血，摆了摆手。
“侥幸，侥幸而已。”
他按照牧尘的剧本，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功法反噬，本以为死定了，幸好在城外一处上古废墟，找到一座残存的挪移阵，把我传送到一处地底空间，借助那里的地脉煞气，才勉强把暴动的星元压制住。”
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代价不小，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几名长老听完，面面相觑，都感到震惊和庆幸。
家主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家主洪福齐天，此乃我姚家之幸！”
奉承声不断响起。
姚景天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虚弱。
“好了，我需要立刻闭关，稳固伤势。在我闭关期间，家族一切事务，由……”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长老。
最终，视线停在一位气息沉稳、眼神精明的老者身上。
“由三长老暂代。”
被点名的三长老浑身一震，脸上露出狂喜。
而其余几位长老，脸色则微微一变。
谁都知道，家族里除了家主，权力最大的就是大长老姚无极。
按理说，家主闭关，应该由大长老代理族务。
可家主却越过了大长老，指定了平时就跟大长老不对付的三长老。
这是什么意思？
姚景天没给他们猜测的时间，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任何人，不得打扰我闭关。违令者，按叛族论处！”
说完，他便走入密室深处，石门轰然关闭。
留下的几位长老，神情各异，心思浮动。
一场风暴，似乎正在姚家内部酝酿。
此时，在仙都龙蛇混杂的黑风集市。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散修，正对着酒友们吹牛。
“我跟你们说，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我在城西那片破地方，亲眼看见了……嗝……姚家家主姚景天！”
“他跟一个黑袍人见面，那黑袍人给了他一块石头，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然后姚景天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稳住了！”
“我猜，那肯定是传说中的星核碎片。”
这话一出，整个集市都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