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爆发。
就在张宗兴等人如同蛰伏的猎豹,在圣心诊所内紧张筹划,赵铁锤和阿明带着人暗中给军统和“梅机关”制造混乱的同时,
一场由杜月笙和司徒美堂联手运作的舆论风暴,已悄然酝酿成熟,并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上海滩,继而向着更广阔的地域扩散。
翌日清晨,
当卖报童清脆的吆喝声划破上海潮湿的雾气时,无数市民、政商名流、各国侨民,乃至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都被手中或街边报摊上的报纸头版惊呆了——
《前东北军统帅张学良于囚禁中泣血上书,呼吁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
《少帅手谕曝光:揭露“樱花计划”背后之日军暴行,誓与日寇血战到底!》
《攘外必先安内?张学良直指时弊,三千万东北同胞血泪未干!》
一家,两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上海滩最具影响力的数家中外报纸,不惜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以头版头条、加粗黑体的形式,全文或摘要刊发了张学良的亲笔手谕!杜月笙和司徒美堂动用了他们经营数十年的庞大网络,确保了消息传递的同步与广泛,甚至连租界工部局试图临时干预查封都来不及。
手谕的内容,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它不仅痛陈日寇侵华之暴行,揭露“樱花计划”反人类的本质,更以一位被软禁将领的身份,发出了对内战政策的强烈质疑和对全国团结抗日的悲壮呼吁。
其情感之真挚,立场之鲜明,立场之大胆,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人们争相传阅,议论纷纷。震惊、愤怒、同情、激昂……各种情绪在上海这座国际都市的上空交织、碰撞。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抗日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闸口,开始汹涌澎湃。
“说的对啊!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打日本人去!”
“少帅是真汉子!都被关起来了还想着抗日!”
“这‘樱花计划’太歹毒了!小鬼子该死!”
民意的风向,在悄然转变。
然而,这枚“惊雷”在鼓舞人心的同时,也彻底激怒了某些势力。
南京,黄埔路官邸。
蒋将一份刊发手谕的报纸狠狠摔在桌上,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
“反了!反了!他张学良要造反!还有杜月笙、司徒美堂这些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妄为!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中央?!还有没有我这个领袖?!”
他猛地转向侍立一旁的陈布雷,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立刻!以国民政府的名义发表严正声明,称此手谕系奸人伪造,意在破坏剿匪大业,离间党国团结!命令各报馆一律不得转载,已转载者即刻收回、销毁!违令者,以通匪论处!”
“是,校长!”陈布雷冷汗涔涔,连忙应下。
“还有!”蒋介石眼神阴鸷,“给戴笠发电,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三天!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张宗兴的人头,还有所有参与此事者的脑袋!否则,让他提头来见!”
“是!”
上海,日本总领事馆。
影佐祯昭看着报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报纸边缘的手指,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八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张宗兴……杜月笙……司徒美堂……好,很好。”
他按下通讯器,语气森然:“通知‘菊刀’小组,行动升级。授权他们,在必要时,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包括对租界内特定目标进行‘惩戒性’行动,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支那人!
同时,向工部局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和最严厉的警告,如果他们不能有效控制舆论,清除反日分子,帝国军队将不得不考虑自行采取‘必要措施’来维护我们在上海的权益和尊严!”
“哈依!”
一时间,上海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军统的特务、76号的汉奸、日本宪兵、乃至被迫配合的租界巡捕,如同疯狗一般全城出动,大肆搜捕。
重点关照报馆、印刷所、以及所有与青帮、洪门有关的场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恐怖气息。
圣心诊所,已如风暴眼中的孤舟,不再安全。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张宗兴当机立断,外面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和喧哗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杜先生刚刚密电,他在法租界边缘有一处由法国商人名义持有的、废弃已久的葡萄酒庄地下酒窖,相对隐蔽,可以作为我们暂时的避难所。”
没有时间犹豫。众人迅速收拾好仅存的武器、药品和婉容视若生命的稿件。
小野寺樱和婉容搀扶起依旧虚弱的雷震,赵铁锤和阿明则警惕地守在门口和窗边。
张宗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庇护过他们的地方,目光坚定:“走!”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潜流,再次融入了危机四伏的上海街巷,向着未知的、或许更加危险的藏身之所转移。
身后,是已经被引爆的、席卷全国的舆论风暴,
前方,是敌人更加疯狂和残酷的追剿。
惊雷已响,他们必须在这雷霆万钧的追击下,
活下去,并将抗争的火种,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