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祖顺利的冲过了江东水师控制的江面,到达正对湖口的江心沙洲。
战船分成两队,一部分驶向沙洲南侧,一部分驶向沙洲北侧。
赣水从南而来,汇入大江,对江水形成了顶托,迫使南岸的江水向北流动,水势放缓。战船驶到此处,速度慢了下来,船体也出现了偏转。
娄圭随即下令,将最后的几艘大船凿沉在沙洲头部,阻止江东水师跟过来。
这几艘船上装的不是辎重,而是石头。船底被凿穿后,江水涌了进来,大船迅速下沉,挡住了航道。追过来的江东水师见状,连忙转舵降帆,强行转向。
即使如此,冲在最前面的两艘蒙冲还是撞了上来,船翻了,船上的士卒落水,顺水而流。有的上了沙洲,有的爬上了即将沉没的大船,有的抱着倾覆的蒙冲战船不敢放手。
听到消息,率部赶来了董袭见此情景,暗叫不好。
他已经看出来了,黄祖的用意不在水战,而是沙洲。
荆州水师已经将战船靠在沙洲上,动作很粗野,根本不在乎战船是否受损或者搁浅,有的简直是直接驾船冲上沙洲。船还没停稳,船上的将士就往下跳,迅速在沙洲上列阵。
紧接着,有人开始从船上卸下用牛皮蒙着的大型军械。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军械,可是看到这些军械的时候,董袭就意识到了问题。黄祖不仅要占据沙洲,还要将沙洲打造成可以坚守的阵地。
这不符合交战的常规,也与他们预想的战斗大相径庭,同样也是作战大忌。
对方用了自己完全没想到的战法,这是所有将领都最不想遇到的局面。
董袭一边命人向孙权汇报,一边命徐盛、蒋钦两部弃船登岸,与黄祖抢占沙洲。
徐盛、蒋钦接到命令,随即从不同的位置冲向沙洲。
黄祖看是真切,不敢大意,立刻命李通、文聘上前阻击,同时加速卸船,组建阵地。
战鼓声响起,李通、文聘分别派出精锐的甲士,向徐盛、蒋钦冲去。李通的部下大多来自汝南,文聘的部下大多来自南阳,对步战更为精通,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有强弓硬弩,精甲大盾,面对以轻甲为主的江东军有明显的优势,信心十足,根本不怕江东军的攻击。
都尉魏延冲在最前面,一手提盾,一手提刀,在沙地上划了一道线,厉声大喝:“过此线者,斩!”
“喏!”将士们轰然应诺。
刀盾兵在前列阵,组成盾墙,弓弩手站在刀盾兵的身后,借助盾牌的掩护,开始急射。
一支支羽箭飞驰而出,直冲江东军。
江东军也不敢怠慢,用盾牌护住要害,进行还击的同时,强行向前突破。
徐盛手提长矛,看了一眼正在江洲上的魏延,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这些陈军的甲胄齐全,明显不是为水战准备的,他们就冲着陆战来的。
如果仅以步卒对冲,他很难击败魏延,抢占沙洲上的阵地。
他迅速做出决定,命人将战马牵来,准备用骑兵冲击。
他有二十多匹战马,供亲卫骑和传令兵用,平时都养在岸上。现在形势紧急,只能临时派船去运。
双方激战,难分难解。
另一侧,蒋钦也遇到了和徐盛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他选择了的不同的办法。他派人将战船尽可能的靠近沙洲,让船上的弓弩手进行压制射击,协助步卒上前攻击。
正对他的李通见状,不甘示弱,命人推了几架连弩车过来,进行箭雨压制,又在远处架起霹雳车,对蒋钦的战船进行攻击。
当十几石重的石头呼啸着掠过头顶,砸在庞大的战船上,一下子就将厚实的船板打出一个洞,木屑四散飞舞的时候,虽然没有人受伤,但船上、船下的江东军士卒都被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武器,杀伤力未免过于惊人。
更要命的是,那些大型军械都在战场的中后部,他们手中的弓弩根本射不到。
蒋钦暗叫不好,一边喝令将士们寻找掩护,一边命人急报董袭。
黄祖有没见过的军械,千万小心。
——
董袭收到消息,暗自叫苦。
对方不仅用了没想到的战法,还有威力巨大的军械,这一战先机尽失,势必会让己方陷入困境。
他亲自赶到沙洲前,观察阵地。
他看到陈军将士正源源不断的从船上下来,到沙洲上立营、立阵,粗略看了一下,很可能有万人,几乎占据了整个沙洲。
他也看到了那些军械,除了能连续射击的弩车外,还有转动着长长的木杆,将一块块石头扔出三百步远,能从沙洲中心直接攻击江东军战船。
已经有几艘战船被砸中,留下一个个吓人的大洞。
董袭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命令蒋钦、徐盛停止攻击。他们的兵力太少,甲胄又不如对方,武器也不如对方,根本不可能抢占沙洲。形势有变,他们需要新的作战计划。
董袭赶回柴桑城,向孙权汇报。
前军将领程普已经赶到了,正向孙权报告前方的情况。黄祖率部冲过他的防区后,陈军并没有继续发起攻击,保持着对峙的状态。看起来,黄祖像是被他们抛弃了。
孙权正为此高兴,董袭来了。听完董袭的报告,孙权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程普也觉得无法理解。“元代,你说这袁熙想干什么?以黄祖为饵,诱我们去强攻?”
董袭揪着杂乱的胡须,也觉得不对劲。“我们为何要攻?打败他们的水师,黄祖就只能在沙洲上过年了,我们困也能困死他。”
孙权盯着舆图看了看,又道:“他可能是想高览合兵。”他伸手指了指沙洲以南的江面。“如果在这里架一座浮桥,高览就可以沿着彭蠡泽东岸进入沙洲,黄祖也可以从这里退守钟山。”
“那又如何?”程普冷笑道:“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
孙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程公,南昌已失,豫州的钱粮不再为我们所有,会成为他们坚守的底气。这场恶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董袭跺了跺脚。“当初就应该行雷霆手段,清除了孙伯阳、孙国辅这两个乱群之马。”
孙权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战,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