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内,两个真心真意对她好的人都离开了,丁霞吃饭都不作了,平日几分钟能干完的一碗饭,今天吃了许久都没吃完,桌上的菜也没怎么动。
“爹、娘、表妹,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丁霞说完屁股就离开了绣凳,垂头丧气的去了闺房,留下饭桌三人组面面相觑。
葫芦见她今天吃的那么少,又去厨房拿了几盘子糕点,全是丁霞平日爱吃的,可今天的她,却跟丧失了食欲一样,糕点看都不看一眼,反而盯着房间里的陈设出神。
这三年来,丁霞带着韩志,还有钟如意和葫芦,把大庸县的里里外外走了个遍,韩志还给她打了一头老虎,现在那老虎的皮子就挂在墙上。
钟如意则给她买女儿家的化妆品和首饰,现在就放在梳妆台上,一件件按照大小和功能整齐陈列……
房间里的点点滴滴,都是她们的回忆,不知不觉,脸上就布满了泪痕,葫芦也跟着无声的哭泣,今天过后,小姐就是一个人了,她的小姐好苦啊!!!
金碧也急的不得了,“主人,别哭了,我给你看开花!”
霎时花香满室,葫芦靠着榻边打起了瞌睡,丁霞就在踏上哭着睡着了。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房间响起,带着薄茧的大手将丁霞抱起,放在床上,又盖好被子,随后那双脚在葫芦面前停下,又去而复返,把葫芦也放在丁霞旁边,两人保持相同的姿势,沉沉入睡。
今夜有人睡得犹如死猪,有人彻夜难眠,大半夜的丁家两口子的卧室还有动静,丁母不耐烦的踢了丁父一脚:“还睡不睡了,明天还得查铺子呢!你不睡就书房盘账去。”
“玉娘,我看霞霞那样,也怪不是滋味的,”丁父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往下说。
可丁母竟然回话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小养大的情份,和亲生的又有何区别?只是你别忘了咱们最初的目的。”
丁父愣住,良久才从胸中闷闷说了两个字:“是啊……”
但是丁父却不知道,他睡着之后,丁母却悄然睁眼,掀被下床,去了丁霞的闺房,又替她盖好踢开的被子,看了丁霞很久很久,才回到卧室,一夜无眠到天明。
于是第二天丁父刚醒来,看见的就是丁母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眉头一皱,刚准备开口,又想起了什么,嘴巴立马紧闭,还是那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丁霞按照往常的时间来到庭院扎马步,却发现摇椅上的师父早已不在,眼眶瞬间就红了,但是她没哭,而是默默扎着马步,叫葫芦看着时间,时间一到马上回房间洗澡,然后按照往日的轨迹开始活动。
长福街,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在这里她认识了钟姐姐,抓过小偷,打过色狼,骂过黑心商贩……
世界离了谁,都会照样转。
丁霞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无法接受友人的离开,于是她回到家里开始疯狂写信,又每天去带信的铺子转悠,每天必问有没有她的来信,跟入了魔似的。
好在钟如意的来信,在三个月后终于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韩志的信息,他们居然在江州府遇见了!
“江州府。”丁霞指尖在信纸上的地名点了点,这可是剧情发生的重要地点,要提前过去吗?
今年她十一岁,离那件事发生的时间还有两年,此去江州府,快马加鞭要一月,慢慢走要三月,途中还有盗匪无数,去不得。
丁霞摇了摇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丁家父母虽然初心不是好的,但就他们的所作所为而言,确实称得上合格的父母,她不该让他们担忧。
另外,王秋娅似乎也长大了,不再和她针锋相对,反而时常送她荷包钗环之类的东西,丁霞也会给出回礼,就是从外面买的有趣玩意儿,或者自己手工制作的积木玩具。
人与人的交往,本质上就是利益交换,从一开始的不愿意接受糖葫芦,到如今主动送礼物,变化不可谓不大。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丁霞的设计,只要她想,冰山都能给融了,何况一个小姑娘?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丁霞的生辰,也是王秋娅的生辰,两人面前摆的是一模一样的长寿面。
“爹、娘,妹妹也在家里住了这么久,不如以后便以爹娘称呼吧。”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恐慌,接着齐齐盯着丁霞,咽了下口水,见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仿佛就是随口一说,悬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回原处。
王秋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姨姨、姨父就很好,姐姐先吃长寿面吧,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丁母也跟着打圆场,“是啊,霞霞,秋娅有自己的爹娘,这面再不吃就坨了,赶紧吃吧,中间可不能断掉啊。”
“玉娘说的对”丁父刚准备长篇大论,就见丁霞放下了筷子,“我是真心想让秋娅妹妹融入这个家的,爹、娘,生恩不如养恩大,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知道”
所有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知道啥呀你快说,提心吊胆的老让人难受了。
丁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早就知道妹妹待我如亲姐,待你们如亲爹娘,我平日忙的很,全是妹妹在照顾你们,一个称呼而已,算不得什么,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要是你们不想的话,叫干爹干娘也行,都随你们。”
丁父也捏不准丁霞到底知不知道当初的事,更何况丁母了,王秋娅就更别说,她本就是个弱女子,现下已四神无主,眼里装满了三个字儿: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们要是都不答应呢,今天这长寿面我就不吃了,哎,我放这儿就是玩儿。”
此刻的丁霞,在自个儿眼里与魔童没啥区别,但在丁家人眼里,那是大大的好人,谁愿意把父母分享给别人,尤其这个别人还是日日相处的人,反正他们是做不到。
丁母深吸一口气,“秋娅,叫娘。”
王秋娅嘴唇嗫嚅着,那个字卡在喉咙许久,最终化为轻声呢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