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官指尖的温度还停留在宣纸边缘,砚台里的月华气却像被唤醒的溪流,绕着我的笔尖重新流转。
我盯着宣纸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十个字,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某个夜晚。
林晓雨捧着笔记本坐在我旁边,笔记本上是她刚写的诗,标题就叫《霜》。
“你看这句‘霜是月亮掉在地上的碎片’,怎么样?”
她戳了戳我的胳膊,眼里闪着光,“比你那‘床前明月光’有新意吧?”
我当时笑着抢过她的笔记本,在后面补了句“那我低头捡碎片,就捡回了故乡”。
她气得追着我打,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烛火的噼啪声拉回了我的神思。
我深吸一口气,墨香混着月华的清冽钻进鼻腔,之前的紧张突然消散了。
管他什么世家子弟的白眼,管他什么监考官的审视,这诗是写给自己的,写给那个在月光下追着我打的女孩,也写给这个让我重新活一次的世界。
笔尖落下时,我几乎没再犹豫。
“举头望明月”
这五个字刚显现在纸上,砚台里的月华气突然剧烈波动起来,像是被诗句牵引着,顺着笔杆往上爬,在我的指尖凝成一点冰凉的白光。
邻座的锦缎少年“呀”了一声,大概是看见我指尖的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我没理会他,目光落在最后三个字上。
“低头思故乡”
当“乡”字的最后一笔收锋时,整个考场突然静了下来。
不是之前那种紧张的安静,是连呼吸声都消失的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在空气里轻轻回荡。
下一秒,窗外传来“嗡”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窗纸上。
我抬头看去,只见原本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月亮,不知何时挣脱了云层,银辉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直直地朝着考场的方向涌来。
更离奇的是,这银辉竟像有生命般,顺着木格窗的缝隙钻进来,绕过监考的老者,避开周围的考生,精准地落在了我的宣纸上。
“这、这是……”监考官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木牍“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那道银辉。
银辉落在“故乡”两个字上,瞬间散开,化作无数银白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似的,在宣纸上空盘旋。
这些光点越来越多,很快就把我的考卷围了起来,甚至有几颗落在我的笔尖上,轻轻跳动着,像是在呼应诗句里的情绪。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顺着笔尖钻进我的手腕,沿着胳膊往上走,最后落在胸口,形成一个小小的、暖暖的光球。 “文气!是文气异象!”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满是震惊。
我低头看着胸口的光球。
它隔着衣服也能透出淡淡的白光,还在随着我的呼吸轻轻起伏。
旁边的寒门考生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小声说:“兄台,你这是……文胆雏形吧?我爹说过,只有能引动天地异象的诗,才能凝结文胆!”
他的话还没说完,银白色的光点突然开始聚拢,绕着我的笔尖旋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凝成一个核桃大小的光团,悬在宣纸上方。
光团里能看见淡淡的荧光,随着光点的跳动,还会散发出细碎的银辉,落在纸上,让“床前明月光”五个字微微发亮。
“哗——”全场彻底炸了锅。
之前还在偷笑的考生们,此刻都忘了避讳,纷纷站起来朝我这边看,有人甚至踮着脚,想把文胆雏形看得更清楚。
锦缎少年的脸彻底白了,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考卷,指节都泛了青,嘴里还喃喃着:“不可能……一个童生怎么可能凝结文胆……”
监考官终于回过神,慌忙捡起地上的木牍,从怀里掏出一支狼毫笔,手抖得厉害,墨汁好几次都滴在了木牍上。
他一边写,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县试童生李白,作《静夜思》,引月华灌顶,凝文胆雏形,异象等级……甲等上!”
“甲等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咱们县试多少年没出过甲等上的异象了?
上次还是十年前的崔学士吧!” 我没理会周围的议论,注意力全在胸口的光球上。
它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而且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我想起《静夜思》的诗句,光球就会轻轻跳动,笔尖的光点也会跟着亮一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吗?用诗句凝结心意,用文字铸就底气?
突然,文胆雏形里的荧光闪了一下,银白色的光点竟朝着监考官飘了过去。
老者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却见那些光点只是在他的木牍上转了一圈,然后又慢悠悠地飘回我的笔尖,像是在确认他记录的内容。
这个小插曲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有几个考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心里突然冒出个荒诞的想法。
要是林晓雨看见这场景,肯定会拍着我的肩膀说:“行啊小白,穿越了还能靠写诗装杯,没给我丢脸!”
监考官定了定神,走到我面前,郑重地把木牍收进怀里,然后对着我抱了抱拳:“李公子天赋异禀,此等异象,实乃我县之幸。”
“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的文胆雏形上,眼神复杂,“文胆初成,需好生养护,莫要急于求成。”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看见文胆雏形突然暗了一下,银白色的光点也少了些。
监考官“咦”了一声,伸手想探探光点的温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光点像是在保护我,自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
“竟有护主之意?”老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里喃喃着,“怪事,真是怪事……”
周围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有人说我是“文曲星下凡”,有人说我“定能高中状元”,也有人悄悄嘀咕“怕不是走了什么邪门路子”。
锦缎少年站在人群里,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扭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笔尖在纸上戳得“咚咚”响。
我低头看着宣纸上的《静夜思》,银辉还在字里行间流转,文胆雏形悬在上方,像一颗小小的月亮。
胸口的光球暖暖的,让我想起现代家里的台灯。
每次我写诗到深夜,林晓雨都会把台灯调亮一点,说“别伤了眼睛”。
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心里有牵挂,有想写的诗,就不算孤单。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心里明白,这场因为《静夜思》引发的异象,恐怕只是个开始。
我看了看监考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跳动的光点。
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大唐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文胆雏形的光还在闪烁,窗外的月亮依旧明亮,只是考场里的气氛,已经悄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