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城市的上空，也泼洒在城东那片待拍的土地上。330新政的余温尚未散去，土地市场已被点燃成一片火海。地级市的土地交易中心外，豪车排起了长龙，开发商们带着助理、律师、财务总监鱼贯而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亢奋。而林晟，正坐在他那辆刚换的迈巴赫里，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城东地块”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赌性的笑容。
车窗外，几个穿着西装的开发商正围着讨论，声音里满是对地价的预判：“这地王，没个10亿拿不下来！”“330新政这么给力，拿下来就赚翻了！”林晟听着这些话，心里的躁动像野草般疯长。自从高利贷逼债、信托违约后，他的日子就像被架在火上烤，鼎盛的股价跌跌不休，员工人心惶惶，就连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的会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躲闪。他太需要一场大胜，一场足以震惊整个行业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不是“快破产的小老板”，而是能搅动风云的地产大亨。
“林总，私募那边的张经理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林晟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西装，推开车门。张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交易中心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林晟过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张经理，久等了。”林晟伸出手，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热情。张涛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冰凉：“林总，合同我带来了，年化18%，10亿额度，用文旅城项目抵押，你再考虑考虑？”
林晟接过合同，扫了一眼就扔给了身后的助理：“不用考虑，签。”他拍了拍张涛的肩膀，声音洪亮，引得周围人侧目：“张经理，你放一百个心，城东地王拿下来，三个月就能翻倍，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你，还多给你一个点的分红。”张涛皱了皱眉，低声说：“林总，文旅城的评估报告我看了，隐性债务不少，而且你之前的重复抵押记录……”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林晟打断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330新政降了首付，免了营业税，现在是拿地的最佳时机。你看看周边，哪个房企不在抢地？你不借我，有的是人借我。”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群正在谈笑的开发商，“看见没？鼎盛虽然现在有点困难，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下地王，我就能盘活所有资产。”
张涛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公文包里拿出笔：“林总，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笔钱，三个月后必须还，要是逾期，我们会按合同收回文旅城，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林晟笑着拍了拍胸脯：“放心，我林晟什么时候欠过钱？”他看着张涛在合同上签字，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却没注意到张涛签字时，手微微有些颤抖。
走进交易中心大厅，喧闹声扑面而来。电子屏上滚动着城东地块的基本信息：面积120亩，规划为商住用地，起拍价5亿。大厅里坐满了人，烟雾缭绕，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讨论着今天的地王归属。林晟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有几个开发商过来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林总，鼎盛也来抢地王啊？”“林总财大气粗，这次肯定势在必得。”
林晟笑着回应，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虚荣。他想起几年前那个被嘲讽“县城小老板”的晚宴，想起上市时的风光，想起现在的窘迫，攥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他必须拿下这块地，这不仅是一块土地，更是他重返巅峰的门票，是他在这个疯狂行业里站稳脚跟的筹码。
竞拍开始了。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大厅：“城东地块，起拍价5亿，每次加价不少于500万。”话音刚落，就有人举牌：“5.5亿！”现场一片哗然，第一次加价就直接加了5000万，可见竞争的激烈。林晟没动，只是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举牌者，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6亿！”又有人举牌，这次是本地的另一家房企老板。林晟依然没动，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一锤定音的时机。价格一路飙升，很快就突破了8亿，举牌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少开发商开始犹豫，毕竟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预期太多。
“9亿！”张涛低声提醒林晟，“林总，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再往上加风险太大。”林晟没理他，眼神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主持人。“9.5亿！”又有人举牌，是一家外地的上市房企，之前和林晟在峰会上有过争执。林晟终于抬起了手：“10亿！”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晟身上。10亿，已经是起拍价的两倍了。那家外地房企的老板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举起了牌：“10.5亿！”林晟冷笑一声，再次举牌：“12亿！”
“轰”的一声，现场炸开了锅。12亿，溢价200%，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张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拉了拉林晟的衣角：“林总，不能再加了，这太疯狂了！”林晟甩开他的手，眼神狂热：“我要的就是疯狂！”
外地房企的老板看着林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下了举牌的手。主持人敲了敲锤子：“12亿第一次！12亿第二次！12亿第三次！成交！”锤子落下的瞬间，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林晟的员工们欢呼雀跃，纷纷围过来祝贺：“林总威武！”“鼎盛要腾飞了！”
林晟站起身，举起双手，接受着众人的祝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走到台上，接过成交确认书，对着台下的媒体镜头大声喊道：“城东地王，只是鼎盛的一个起点！三个月后，这里将建成全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五年内，鼎盛必进全国top10！”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记录下他意气风发的瞬间。他转头看向张涛，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张涛站在角落里，脸色难看，眼神里满是担忧。林晟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就被胜利的喜悦冲散了，他以为张涛只是心疼那笔高息贷款，却没意识到，张涛的担忧，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回到公司，庆功宴已经准备好。林晟端着酒杯，挨个给员工敬酒，嘴里说着豪言壮语：“兄弟们，跟着我林晟，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等城东项目开盘，每个人都发百万奖金！”员工们欢呼雀跃，只有会计老陈，站在角落里，默默地喝着酒，眉头紧锁。
宴会进行到一半，张涛的电话打了过来。林晟接起电话，语气轻松：“张经理，是不是要恭喜我啊？”电话那头，张涛的声音冰冷：“林总，10亿的贷款，我们只能给你5亿。剩下的5亿，我们需要重新评估风险。”
林晟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拿着电话，走到走廊里，声音陡然提高：“张涛，你什么意思？合同都签了，你怎么能反悔？”“不是反悔，是风险太大。”张涛的声音很平静，“12亿拿地，加上开发成本，至少要15亿，你现在的资金链，根本撑不起来。我们不能拿公司的钱开玩笑。”
林晟气得浑身发抖，他挂了电话，在走廊里来回踱步。12亿的地，只拿到5亿的贷款，剩下的7亿，去哪里找？他想起了之前的信托，想起了高利贷，那些高息的贷款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却发现能借钱的人，几乎都被他借遍了。
“林总，怎么了？”助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林晟转头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去查一下文旅城的抵押情况，我要重复抵押，套出3亿来。”助理脸色一变：“林总，文旅城之前已经抵押过一次了，重复抵押是违规的，而且……”
“没有而且！”林晟打断他，“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去办，出了事我担着。”助理不敢再说话，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林晟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知道重复抵押的风险，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就像一个赌徒，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这把牌上，只能赢，不能输。
老陈找到林晟，手里拿着一份报表：“林总，文旅城的资产已经被多次抵押，现在再抵押，风险太大了，一旦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林晟看着老陈，眼神冰冷：“老陈，你是公司的会计，还是来拆台的？我告诉你，这事必须办，如果你办不了，就滚蛋！”
老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林总，我跟着你这么多年，看着你从一个小老板做到上市公司老总，我不想看着你毁了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林晟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把账做平就行。”老陈无奈，只能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晟，眼神里满是惋惜。
几天后，助理告诉林晟，文旅城重复抵押的事情办成了，套出了3亿资金。林晟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但他心里清楚，这3亿，对于15亿的开发资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剩下的7亿，依然是个巨大的缺口。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里充满了迷茫。他想起了之前赵山河的警告，想起了陈启棠的那张字条，想起了苏媚离开时的决绝，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让他感到一阵恐慌。但很快，他就甩了甩头，把这些念头抛到了脑后。他告诉自己，330新政会救他，城东地王会救他，他林晟，永远不会输。
晚上，林晟独自一人来到城东地王的施工现场。月光下，这片土地显得格外寂静，仿佛在沉睡。他走在土地上，脚下的泥土松软，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他想象着这里建成高楼后的景象，想象着自己站在楼顶，俯瞰整个城市的风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女儿打来的。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妈妈每天都在哭，我好想你。”林晟的心一紧，眼眶瞬间红了。他强忍着泪水，声音温柔：“乖女儿，爸爸很快就回去了。等爸爸赚了大钱，就带你和妈妈去环游世界。”
“爸爸，我不要环游世界，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女儿的声音哽咽，“你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了，好不好？”林晟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他挂了电话，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
夜色越来越浓，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林晟蹲在地上，哭了很久。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他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就像被卷入了一场疯狂的漩涡，只能跟着漩涡旋转，直到被彻底吞噬。
他站起身，擦干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狂热的火焰。他拿出手机，给张涛发了条信息：“剩下的5亿，我会想办法。三个月后，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你。”发完信息，他转身离开施工现场，迈巴赫的车灯刺破夜色，驶向远方，仿佛一头冲向悬崖的野兽，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而城东地王那片土地，在月光下静静地躺着，像一个巨大的陷阱，等待着那些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一步步踏入深渊。林晟不知道，他的这次疯狂举动，不仅为自己敲响了丧钟，也为整个房地产行业的狂欢，奏响了最后的序曲。而那剩下的7亿资金缺口，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将他和鼎盛，彻底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