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私矿的入口像巨兽张开的嘴,黑黢黢的矿道里飘着菌丝的腥甜。三万癔症伤兵被铁链串成长队,他们的瞳孔泛着靛蓝幽光,嘴里反复念叨着“周院使永生”,指甲在岩壁上抓出带血的沟壑。凌云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火光映出矿道两侧的青铜管道——管壁刻满与《青囊经》相同的菌菇星图,管道深处传来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像无数蛊虫在啃噬骨头。
“这就是‘菌狱’?”青禾的声音发颤。她摸着岩壁上的苔藓,指尖沾到的孢子竟在掌心蠕动成微型狼头。“周院使用磁石矿脉改造成的,”凌云用磁石手术刀撬开一块松动的砖石,里面掉出半片染血的《军医三要诀》,“他把矿洞深处的菌菇培养室改成了牢房,用磁石菌丝控制患者行动。”
突然,前方传来铁链拖地的巨响。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挣脱束缚,双眼蓝得像淬了毒的宝石,扑向最近的火把。凌云闪身避开,磁石刀划过壮汉手腕,黑血喷溅在岩壁上,竟自动汇聚成“朱标”二字。壮汉突然安静下来,呆滞地望着字迹,喃喃道:“殿下……矿脉……毁……”话音未落,他脖颈处的菌丝突然收紧,将他勒得眼球凸出。
临时搭建的医帐里,凌云对着青铜编钟皱眉。桌上摊着十几张染菌的纱布,菌丝在纱布上爬出螺旋状纹路。“这些菌丝对特定频率有反应,”他指着纱布上的纹路,“就像琴弦共振,低音频能让它们放松,高频则会激发毒性。”
青禾突然哼起一首蒙语民谣,调子悠扬如草原长风。凌云猛地抬头——她歌声响起时,旁边瓦罐里的菌丝竟停止蠕动,伞盖微微张开。“你刚才唱的……”他抓起竹笛吹出相同音调,菌丝果然分泌出透明黏液。“是《敕勒川》!”青禾眼睛发亮,“漠北牧民哄孩子睡觉时唱的,传说能驱散‘迷魂雾’。”
两人连夜测试不同声频。凌云用青铜编钟敲击出“宫商角徵羽”五音,青禾用蒙语民谣变调配合。当编钟敲出最低沉的“宫”音时,瓦罐里的菌丝突然剧烈收缩,释放出大量透明黏液——正是解毒酶!“找到了!”凌云激动地记录,“低频声频(约80赫兹)能刺激菌丝释放解毒物质,中和致幻剂毒素!”
但问题随之而来:如何让三万患者同时听到声频?矿洞回声杂乱,编钟声音传不远。青禾突然指向头顶的天窗:“用竹筒传声!把竹筒一头对准患者,另一头接编钟,像草原上的‘传声筒’。”凌云恍然大悟,立刻带医兵砍伐矿洞旁的毛竹,连夜制作“声频导筒”。
菌狱深处的“丙”字牢房,哭声震天。三十多名患者被菌丝缠住手脚,在地上翻滚抽搐。青禾推开铁栅栏,蒙语民谣从她喉间流出:“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歌声像温暖的泉水,流过躁动的人群。
一个断了右臂的士兵突然停下抽搐,呆滞的眼神渐渐聚焦。他听着歌声,眼泪混着黑血滑落:“阿妈……草原的月亮……”青禾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巴图……”士兵的声音沙哑,“我是喀尔喀部的,周院使说……说给我治腿,把我骗进矿洞……”
歌声中,更多患者安静下来。有人跟着哼唱,有人用残破的手臂在岩壁上画羊群,有人指着青禾喊“萨仁”(蒙语“月亮”)。凌云站在牢门外,看着菌丝在他们体表缓缓褪去,露出结痂的伤口——声频导筒正在生效,解毒酶通过空气传播,中和着体内的致幻剂。
“你看那个。”青禾突然指向角落。一个白发老者正用指甲在岩壁上刻字,字迹歪歪扭扭:“朱标……毁菌脉……救我们……”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青禾的身影:“姑娘,你是周院使的女儿?他说你会来……”青禾浑身一震——周院使从未提过有女儿,这老者为何认识她?
子夜的菌狱死寂无声,只有声频导筒的“宫”音在矿道里回荡。凌云巡查牢房时,突然发现“甲”字牢房的岩壁在渗水。他凑近一看,水珠竟是靛蓝色的菌丝液,正顺着岩壁纹路缓缓流动,组成一行字迹:“毁菌脉者,身死族灭。——朱标。”
字迹工整有力,正是朱标批阅奏章的笔迹!凌云猛地想起第292章朝堂上,朱文正袖口蓝粉拼出的“朱标”二字,以及矿洞深处传来的菌菇爆炸声。“他在矿脉里留了后手!”他冲向青禾的医帐,“快!拿《青囊经》来,对比字迹!”
青禾展开泛黄的《青囊经》抄本,扉页的血诏字迹与岩壁上的“朱标”二字如出一辙。“这是二十年前……”她声音发抖,“青禾父亲临终前写的血诏,也是这个笔迹!”凌云突然意识到什么:“朱标不是被周院使控制,他就是周院使计划的执行者!他用皇族血脉激活菌脉,现在故意留下字迹,想让我们毁掉菌脉,从而触发矿脉自毁机关!”
话音未落,矿洞深处传来巨响。岩壁上的菌丝字迹突然发光,菌丝液顺着字迹流向矿脉核心。“不好!”凌云拉着青禾冲向声频导筒,“快加大声频功率!他想引爆菌脉!”医兵们拼命敲击编钟,竹筒传出的“宫”音震得矿洞簌簌落石。
在声频共振中,岩壁上的菌丝字迹开始扭曲、消融。青禾回头望去,只见菌丝液汇成的“朱标”二字,竟慢慢变成了“凌云”的名字——仿佛某种诅咒,又像某种预言。
天亮时分,声频治疗的效果显现。三万患者中,七千人症状缓解,瞳孔恢复黑色,能正常交流。凌云站在矿洞口,看着初升的太阳照亮菌丝褪去的伤口,心中稍安。但当他转身时,却看见青禾正盯着岩壁上一处未被菌丝覆盖的刻痕——那是她昨天无意中用银针刺的,此刻竟渗出蓝色液体,组成一幅微型地图:指向漠北深处的“狼居胥山”。
“那里有周院使的真正实验室。”青禾的声音像浸了冰,“他没死,他在等我们……”话音未落,矿洞深处传来熟悉的磁石嗡鸣——周院使的虚影,正站在地图所指的方向,朝他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