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啸天忽然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怒目圆睁的江月,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近乎恶劣的笑意。
“你确定,”他声音压低,带着磁性的颗粒感,一字一句敲在江月耳畔,“要我解开穴道?”
江月被他看得心头火起,更兼那似有若无的男性气息萦绕鼻尖,让她又羞又恼。
银牙几乎咬碎,她赌气般立下誓言:“只要你解开,我立刻就走!绝不停留!要是不走……”
她顿了一下,想出一个自认最不可能发生、也最“狠毒”的赌注:“要是不走我就叫你老公!”
可话一出口,江月心下却猛地一虚,隐隐不安起来。
这男人的行事风格太过诡异莫测,到当着爷爷的面强行带走她,每一步都超出常理,她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这赌注……会不会反而成了套住自己的绳索?
谭啸天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的兴味。
他不再多言,轻轻将江月放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与之前蛮横的掳人大相径庭。
他单膝微屈,一手稳稳按在江月背心要穴。
江月只觉得一股温润却异常精纯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自己经络之中。
这灵力所过之处,并未强行冲撞她被封的穴道,反而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轻轻震动、抚慰,仿佛在解开一道精密的灵锁。
‘这解穴手法……’江月心中暗惊,难怪连爷爷那等浸淫医道与修炼多年的高手都一时束手无策。这绝非寻常路数。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只听体内似乎传来“啵”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某种无形的桎梏骤然消散。
穴道解开的那一刻,江月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被封禁许久的自身灵力也开始欢快地自行流转。
她不敢置信地动了动手腕,又试着抬了抬腿,发现确实已经恢复自由,再无滞涩。
惊喜之余,她更添警惕,迅速抬眼看向谭啸天。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双手插兜,见她看来,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请便”,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机不可失!
江月来不及细想,当即拧身,足尖一点地面,朝着来时的方向疾掠而去。
就在江月掠出十余步,心中稍定,以为即将逃脱时。
“慢着。”
懒洋洋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嗓音,如同鬼魅般自身后传来。
江月疾驰的身形猛地一顿,心中那声暗叹终于落地:果然如此。她认命地转过身,月光照亮她白皙脸上清晰的讽刺与怒意:
“怎么,后悔了?要抓就抓吧,反正我也跑不掉。”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会被重新制住,或许会有更过分的要求。
然而,谭啸天却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你自己好好想想,”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点燃,“你爷爷刚才,为什么不拦着我抱你走?”
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有些深邃的眉眼。
“那语气,那态度,倒不像是孙女被歹人掳走,反而像是在……送你出嫁?祝福你的终身大事?”
他微微偏头,透过烟雾看向脸色骤变的江月:“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话,如同暮夜惊雷,猝然在江月脑海中炸响!
她猛地僵在原地,方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重新浮现。
爷爷江衍确实只是站在门口,并未强行阻拦,甚至在她被谭啸天扛起时,那一声叹息复杂难明。
如今细细回味,确实少了几分应有的震怒与焦急,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许与无奈?
以爷爷平日对她的疼爱和护短,怎会眼睁睁看着视若珍宝的孙女被一个陌生男人以如此不雅的方式带走,而无动于衷?
这根本不合常理!
除非……这其中必有隐情!而且是爷爷知情甚至默许的隐情!
这个认知让江月心头狂震。
她再也顾不得逃离,快步走回谭啸天面前,仰起脸,急切地追问:“我爷爷为什么会这样?你肯定知道原因!对不对?”
谭啸天好整以暇地吐了个烟圈,烟雾袅袅升起。
他脸上挂起一副标准的无赖相,眉梢眼角都写着“我看你能奈我何”:“我知道啊,”
他故意拉长语调,欣赏着江月瞬间亮起又因他下一句话而僵住的眼神,“但偏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他那副“有本事你求我啊”的恶劣表情,看得江月气血上涌,恨不得一拳揍扁他那张好看却欠揍的脸。
她赌气道:“你不说就算了!我现在就回去问爷爷!他总会告诉我的!”
说着,她作势欲走,脚步却有些迟疑。
谭啸天却不紧不慢地补充:“行啊,你尽管回去问。不过……”
他刻意停顿,看着江月微微侧过的耳朵,笑意加深:“不过下次,你要是再来找我,无论是以什么理由,我可就不会再认你是我‘带走’的女人了。名分这东西,出了门,我可就忘了。”
这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江月此刻最大的软肋和顾虑。
她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不仅很可能从爷爷那里问不出真相(爷爷若想说早就说了)。
还可能因为她这“去而复返”、“关系不明”的举动,彻底坏了爷爷可能正在筹划的某件大事!
江月僵在原地,内心两个声音激烈交锋。
离开,可能意味着破坏爷爷的计划,让之前的牺牲和爷爷反常的沉默变得毫无意义。
留下,则要向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低头,踏入完全未知的境地。
最终,对爷爷的担忧压过了个人的屈辱感。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谭啸天,低下头:
“算……算我求你。”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我,我爷爷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会……感激你的!”
“感激”二字从她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不甘与屈辱。
这辈子,江家大小姐何曾如此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尤其还是求一个刚刚轻薄过自己的混蛋!
谭啸天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晃眼,也格外欠揍。
他碾灭烟头,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然后,在江月警惕的目光中,伸手,用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挑起了她光滑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这才对嘛,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他拇指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下颌线,欣赏着她眼中腾起的怒火和脸颊无法抑制的绯红。
“不过……”他故意拉长语调,“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江月心头一紧。
谭啸天俯身,贴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想知道真相?可以。先叫一声……‘老公’来听听。刚才的赌注,你不会忘了吧?”
“你——!”江月气得浑身发抖,血液直冲头顶,恨不得立一脚踹死这个得寸进尺、无耻至极的混蛋!
但爷爷的反常,可能的隐情,未知的计划……这一切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叫,还是不叫?
这看似简单轻佻的两个字,一旦出口,或许就不仅仅是输掉一个赌注那么简单。
它可能是一个承认,一个妥协,甚至可能……改变她未来命运的轨迹。
屈辱、愤怒、犹豫、担忧……种种情绪在她清澈的眸中激烈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