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孔昭和杨廷筠写好几封信,他们回来,两人已经勾肩搭背。
花和尚拿起信,去外面吩咐密探去送信,回来两人对他眼神很不善。
“伯爷,先生,怎…怎么了?”
杨廷筠脸色很冷,“杨六,你可以买侍妾,招惹良善是怎么回事?”
花和尚看一眼阎氏,无所谓道,“小人要找识字的女人生崽子,教育儿女。”
“教育儿女靠换个户籍的寡妇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愚蠢,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能成什么事。”
“现在也一样呀。”
“不一样,张氏乃军户,可以做将官。”
“切~公爷说扔就扔了,还是十万。”
房间突然安静…
花和尚呆滞三息,立刻起身,“对不起,小人口不择言!”
刘孔昭挠挠头,有点苦恼,“这确实是个问题,南勋需要弥补,还好汤宗晖也是勋卫,过个三五年会如常。”
杨廷筠也有点苦恼,“算了,你没儿女,有点急切很正常,就在庄园吧,不用带着跑来跑去,张氏确实不易教导儿女。”
花和尚大喜,“谢谢伯爷,谢谢先生!”
阎氏点点头,“杨兄弟,两位不会拒绝你,有啥事直接说就行,不需要背着两位打听。”
花和尚讪讪摸摸鼻子,内心大骂,能吓死你。
“头领!”
门口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这是叫花和尚,他立刻出去。
出去转了一圈,花和尚回来一脸狐疑,惹得三人有点不安。
“伯爷,先生,信王也从京城南下,北方藩王到江心洲了,我们不知有些谁,来不及查探了,大部分藩王是接密旨。”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藩王来就来,你紧张什么。”
花和尚挠挠头,“太多了啊,三五个可能是正使,这么多不太可能。”
两人还没说什么,花和尚扭头看一眼天色,“小人得去摸一摸,否则辩论之前公爷无法应对,韩爌做副使,那正使至少是国公,英国公没有南下,又不是魏国公,现在看也不是藩王,皇帝神神叨叨的,一切不可捉摸啊。”
两人没什么头绪,同意他亲自去查探,反复叮嘱别逞能。
花和尚挠挠脖子,这密探做的,越来越繁琐了。
此处距离江心洲不过二十里,小船载着花和尚直接到上游五里江口,天色昏暗的时候,一头扎入江中。
密探还得去下游接应。
卫时觉在营地栈桥船上,花和尚被部曲接应过来。
上船立刻脱掉衣服,披毯子坐对面。
“六封信,大概三千万两白银,三日内过河,这是定金。”
卫时觉点点头,“一个起手式,他们没当回事,我也没当回事。”
“你不是说买空苏州需要四千万两吗?那买空江南三万万两怎么算的?”
“笨蛋,涨价啊。”
“一个月内,能涨多少?”
卫时觉拿过一张纸递给他,“豪商买不到多少布,我已经通过钱氏提前拦截了,盐利在他们自己手里,所谓的买空江南,盐布买空效果不大,且非常耗时,豪商买空,说的就是粮。”
花和尚拿过纸,就是个算术结论。
江北和江南苏杭地区大约一亿五千万亩田,纯粮田约一亿二千万亩,一年收成约三亿五千万石,但这是原粮,加工成品粮,只剩下一半。
若人人吃的差不多,江南人口一年的基础消耗量是一亿六千万石,余粮不到二千万石。
实际老百姓吃的太差,宗族余粮多,总量差不多四千万石。
夏粮收成在两亿石,成品粮就是一亿石,百姓自留缴税等,会用掉四千万石,手里的粮顶多撑三月。
除去酿酒、醋、酱等,五千万石入市顶天了。
不过涨价六倍而已。
花和尚连看三遍,很是激动,“他妈的,这么多粮食?你确定?”
卫时觉一瞪眼,“你是二傻子吧,这点粮食还多?一年两季,余粮最多四千万石,酒油酱醋豆腐糕点,全得用粮食,流向全国最多一千万石,能多哪里去?”
“不可置信,大明朝为何只能从江浙收二百万石?”
卫时觉翻了个白眼,“你这个文盲,与税赋没关系,说的是民间产量与消耗量。你把人当牲口呢?吃草去种田呀?
若是百姓眼红粮价,把口粮卖掉,不出半月,就得以更高的价格买粮,否则饿死,这情况才危险。”
花和尚摸摸头,“哦,确实啊,第一次看这玩意,一时有点震惊。”
“大明北方缺粮,江南总体不缺粮,但百姓缺粮,大户人家拿粮食去酿酒制酱醋、糕点等等。”
花和尚怔怔点头,“说来说去,商战就是算术游戏,”
“嘿嘿~”卫时觉大乐,“其实比算术游戏还简单,他们就是左右倒手,豪商不需要去找百姓买粮,江北的豪商买江南大族的粮,江南的豪商买江北大户的粮。
一对一互相卖,把粮价炒上去,百姓瞬间就得面对六倍的粮价,若咱投降,他们十天都不用,就把成本收回去了,还赚一倍。”
花和尚一愣,“赚一倍?那不也就六七千万两?”
“一倍的利润,他们就会铤而走险,两倍的利润,就会藐视律法,三倍的利润,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什么狗屁说法,海贸最低五倍利,他们还嫌低呢。”
“不能类比,海贸输出算奢侈品,多少利都对,大宗货物翻一倍就是巨利,会造成天下动荡。”
花和尚哦一声,不关心数字游戏了,“你叫信王南下做什么?”
“不是我叫,皇帝塞过来的。陛下问我有儿子什么感觉,我说想宰了世界。”
花和尚一脸郁闷,“这与信王南下有什么关系?”
“你的探子不出三天就知道了,船上还有三位公主,黄毛丫头,不知道谁要钻我被窝,真他娘的。”
“哈哈哈…”花和尚狂笑,“皇帝对你真不错。”
“我反正不回京。”
“这么多藩王,皇帝也是胆子大。”
“立威而已,我杀一个就成孤臣了,干脆一次搞够。”
花和尚挠挠头,“皇帝能顶住你这么做吗?”
“只要玩的好,压力不会到皇帝身上,有理有据,史家为证。”
“后果很糟啊,宗室若吓坏,会与士绅串联。”
“是啊,你正好不想做官,那就继续玩着吧,死去的藩王,才是对天下有利的藩王。”
“贫僧良家光头,生生被你搞成地狱秃驴了。”
“美得你,地藏菩萨不欢迎你。”
“呵呵~”花和尚笑一声,立刻说回银子,“你凭什么肯定他们会把银子全部买粮食?”
“这是华夏大地特有的商战民情,豪商有银子,宗族有物资,豪商与豪商无法单独完成大宗货物交换,必须通过两地的宗族来进行。
交换银子就是豪商与异地宗族交换信任,他们来回倒个手,通过买进卖出,把民间散碎银子裹回地窖,毕竟铸银瓜是件快乐的事,说不准还会请祖宗牌位观看。”
花和尚脑海倒腾了一下双方关系,想起阎氏的话,点头表示赞同,“真奇怪啊,为何豪商与宗族谁都离不开谁呢?”
“这世界的运行架构是皇权-士绅-资本,资本没有任何决定权,纯粹的工具…
辩论的时候会说这个道理,士绅资本的模式得抽离,我给天下打个样,否则他们只会压榨、扣剥百姓,越强大越压榨,恶性循环,没有向上效忠,依附国体又腐蚀国体,与国无益。
总之,现在商战太简单了,他们以为是博弈,实际是收摊,你以为是商战算术游戏,实际是秩序游戏。
推倒江南基础架构,辩论、审案、判罪、立威、重建才是我的活,尤其是我还有检关控制权,随时可以扣押银子和粮食,我是怕他们胆小,不经玩。”
花和尚拱拱手,“贫僧佩服,老三啊,你怎么对三万万银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卫时觉眨眨眼,“你喜欢?那给你吧,要多少给多少,你找个地方。”
花和尚眉头一皱,“无聊,银子超过百两,全是累赘。”
“恭喜你,成佛了。”
“哈哈,贫僧走了,你会杀掉所有豪商吗?”
“按道理来说,传承三代以上的豪商已经不能叫商人了,是秩序影子里的腐肉,确实该杀,但总得留几个做做样子。”
“明白了,贫僧给你找两个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