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一年的冬天，北京城呈现出与往年截然不同的景象。尽管寒风凛冽，雪花纷飞，但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最令人称奇的是，即便是雪后初晴，京城的街道也不见往日的泥泞与污秽，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水泥路面，以及随处可见的环卫工人忙碌的身影。
这一日，沈惊鸿陪同朱由校微服出巡，两人皆作普通士人打扮，只带着几名便装侍卫，混迹于市井之间。
沈先生，你看这街道，朱由校指着脚下平整的水泥路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记得我幼时，每逢雨雪，京城道路便泥泞不堪，车马难行。如今这般整洁，实乃前所未见啊。
沈惊鸿微笑回道：东家明鉴。去岁成立环卫司，招募流民清洁街道，修建排水系统，如今看来成效显着。这些水泥路面不仅平整易行，更不会积水生蚊，对预防疫病大有裨益。
二人信步来到棋盘街，这里更是热闹非凡。最引人注目的是，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挂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面写着内有淋浴新式卫浴等字样。
朱由校好奇地指着一家客栈前的招牌问道：内有淋浴是何意？莫非住店还能沐浴不成？
正是。沈惊鸿解释道，自推广淋浴设备后，京城许多客栈都竞相安装。有淋浴的客栈，住客明显多于没有的。东家请看那家悦来客栈，便是最早安装淋浴的客栈之一。
二人信步走进悦来客栈，只见大堂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掌柜的见二人气度不凡，连忙上前招呼：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有新式淋浴间，热水随时供应，保准洗去一身疲惫。
朱由校故作惊讶：哦？住店还能沐浴？这倒是新鲜。
掌柜笑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如今京城时兴这个！自去岁鼠疫后，大家都讲究起卫生来。不瞒您说，自打装了这淋浴设备，小店的生意好了三成不止！那些南来的商贾，北往的学子，都爱住我们这样有淋浴的店。
正说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商人从外走进，直接对伙计喊道：快给我准备热水，我要好生洗个澡！这一路从河南过来，可把我憋坏了！
掌柜得意地对朱由校二人说：瞧见没？这都是冲着淋浴来的。如今在京城，没有淋浴的客栈都不好意思开门做生意了。
走出客栈，朱由校若有所思：看来这淋浴之事，确实深得人心。
沈惊鸿点头道：正是。东家，这不仅是个人舒适的问题，更关乎京城形象。我听闻，外地来的商贾学子，无不对京城的洁净卫生赞叹有加。特别是那些从江南水乡来的文人，以往总嫌北方脏乱，如今却都改了口。
二人转过街角，恰好看见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议论着什么。只听一个操着吴侬软语的青年感叹道：真没想到京师如此洁净！小弟从苏州来时，还以为北方必定尘土飞扬，谁知竟比江南还要清爽几分！
另一个北方口音的书生笑道：仁兄有所不知，这都是沈阁老推行新政的功劳。如今京城不仅街道干净，连百姓的衣着都整洁了许多。你们可知道清雅阁
几个书生顿时压低声音，但朱由校还是隐约听到了月事带内衣等词。他强忍笑意，瞥了沈惊鸿一眼，只见对方面色如常，仿佛没听见一般。
走远些后，朱由校才打趣道：沈先生，看来你的新式内衣在士子中也颇有名气啊。
沈惊鸿坦然道：东家见笑了。这些物事虽看似琐碎，却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我听闻，如今连南京、扬州等地的商贾，都要特地来京城采购这些新式用品呢。
二人行至正阳门外，这里商铺林立，更是热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车声传来，只见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疾驰而过，车轮溅起的雪水却不多——因为路面排水良好，积雪早已清理干净。
这是往哪里去的货车？朱由校好奇地问。
沈惊鸿看了看货车的方向：看这方向，应该是往城东工业区去的。车上装的恐怕是新式内衣的原料。东家有所不知，如今京城产的新式内衣，已经远销江南、湖广，甚至还有商人要贩往海外呢。
朱由校大感兴趣，这小小内衣，竟有如此大的市场？
正是。沈惊鸿解释道，一件普通新式内衣的售价在三十文左右，其中五文是商税。采用蒸汽纺织机后，成本控制在六文左右，净利润十九文。一个熟练女工一日可制作二十件，日收入就有三百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九两银子。
朱由校闻言震惊：九两银子？一个农户一年辛苦劳作，也不过收入二三两银子啊！
东家说得是。沈惊鸿点头，正因为工坊收入丰厚，如今京城百姓都争相将女儿送去工坊学艺。有些开明的士绅家庭，甚至允许未出阁的女子到工坊做文书工作。
他继续解释道：我特意让人统计过，目前在工坊做工的女子，最低月收入也有五两银子。技术熟练的，月入十两也不在话下。那些识文断字的士绅家庭女子，在工坊做文书档案工作，月钱更是高达八到十二两。相比之下，在土地上刨食的农夫，年景好时一年也不过收入三两银子。
朱由校若有所思：难怪如今京城如此繁华。百姓有了余钱，自然愿意消费。
二人信步来到一家绸布庄前，只见店内顾客盈门，不少人在选购新式内衣。更令人惊讶的是，选购者中不仅有女子，还有许多男子。
一位商人模样的顾客对伙计说：给我来十套男式内衣，要上等棉布的。我明日要带回济南，送与亲友。
伙计笑道：客官好眼光！这几日不少外地客商都来采购，说是南方现在也时兴这个呢！
另一位老丈人在儿媳的陪同下前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这新式内衣穿着舒适，给我也买两件试试。
朱由校看在眼里，不禁感叹：想不到我大明百姓，如今也如此开化了。
沈惊鸿微笑道：东家，这都是被现实教育的结果。去岁鼠疫，让人明白了卫生的重要性。如今京城百姓，沐浴更衣已成习惯，个人卫生改善后，生病的人也少了许多。太医院统计，今冬风寒患者比往年少了四成。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锣声传来。只见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环卫工人推着车走来，其中一人敲锣喊道：收垃圾喽！各户把垃圾拿出来喽！
顿时，沿街住户纷纷出门，将包好的垃圾投入车中。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不过一刻钟工夫，整条街的垃圾就收集完毕。
朱由校赞叹道：这般整洁，实在难得！我记得往年这个时候，街道上总是堆满垃圾，臭气熏天。
这都是环卫司的功劳。沈惊鸿解释道，如今京城设有五百名环卫工人，分班清扫街道、收集垃圾。他们的月钱是二两银子，虽然不算高，但包食宿，许多流民都争着来做。
这时，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见到沈惊鸿后连忙躬身行礼：沈阁老！不知阁老驾临，有失远迎！
沈惊鸿微微皱眉，但很快恢复常态：原来是周掌柜。我与这位赵先生只是随意走走，不必多礼。
周掌柜会意，转向朱由校也行了一礼：赵先生安好。小人周福，是这家绸布庄的掌柜。
朱由校饶有兴趣地问道：周掌柜，听说你们这新式内衣生意很好？
周掌柜见沈惊鸿微微颔首，便放心回道：回赵先生的话，确实如此。自沈阁老推广新式内衣以来，小店生意蒸蒸日上。特别是这几个月，外地客商络绎不绝。
听说一件内衣售价三十文，这其中利润如何？朱由校继续问道。
周掌柜看了看沈惊鸿，得到允许后答道：不瞒赵先生，一件内衣成本六文，商税五文，运输销售成本约三文，净利润十六文。因为采用了沈阁老发明的蒸汽纺织机，成本才能压得这么低。
朱由校在心中默算，不禁惊讶：这么说来，这生意确实利润丰厚。
全赖沈阁老的新政。周掌柜恭敬地说，不仅我们商家赚钱，工坊工人收入也水涨船高。如今在工坊做工的女子，月钱最低都有五两，比寻常农户强多了。
离开绸布庄后，朱由校决定去看看城东的工业区。
工业区内，厂房林立，烟囱冒着缕缕白烟。虽是冬季，但工坊内却温暖如春。朱由校在沈惊鸿的陪同下，参观了一家纺织工坊。
工坊内，数十台新式纺织机嗒嗒作响，女工们熟练地操作着机器。见到陌生人进来，她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专注工作。
工坊主认得沈惊鸿，连忙上前行礼：沈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前来？
沈惊鸿笑道：这位是京中的赵先生，对工坊很感兴趣，你给他介绍一下情况。
工坊主连忙道：赵先生有所不知，我们这工坊主要生产棉布，供应内衣工坊。现有女工八十人，每人月钱五两起，技术好的能拿到八两。另有文书三人，都是识文断字的良家女子，月钱十两。
朱由校仔细观察，见女工们虽然忙碌，但气色都不错，衣着也整洁，便问道：她们每日工作几个时辰？食宿如何？
回先生，女工们每日工作六个时辰，管两顿饭，住宿的话，工坊提供宿舍，每月扣五百文住宿费。工坊主如实回答，文书工作四个时辰，月钱反而更高，因为识文断字的人难找。
朱由校算了一算，即便扣除食宿费用，女工们每月也能净得四两多银子，这确实远高于务农收入。
在工坊的文书房里，朱由校见到了三位正在整理账目的年轻女子。她们衣着素雅，举止文静，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
其中一位女子起身行礼：小女子李氏，见过二位先生。
沈惊鸿温声问道：李姑娘在工坊做文书可还习惯？
李氏恭敬回答：回沈大人，很是习惯。月钱十两，每日工作四个时辰，比在家中做女红强多了。家父也说，能在沈大人开办的工坊做事，是件体面事。
走出工坊后，朱由校感叹道：看来这工坊不仅让坊主赚钱，也让工人们过上了好日子。
沈惊鸿点头道：东家说得是。我查过史料，前朝嘉靖年间，一个熟练工匠年收入不过十两银子。如今我们工坊的工人，年收入最低也有三十六两，是当时的三倍还多。而且这生意朝廷还能收取可观的商税，可谓一举多得。
时近腊月，京城越发繁华。各地来京采购年货的商贾络绎不绝，客栈爆满，酒楼兴旺。
这一日，朱由校在返回宅邸后，对沈惊鸿说：沈先生，看来你的新政确实卓有成效。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这些变化只在京城显现，其他地方却依旧如故？
沈惊鸿回道：东家，新政推广需要时间。如今京城作为示范，各地已经纷纷效仿。我听说，南京、扬州、苏州等地，都已经开始修建水泥路，安装淋浴设备。相信不出三年，大明治下各大城市，都将如京城一般整洁卫生。
他继续道：而且，这些变化还带来了意外的好处。东家可知道，如今各地女子都争相来京城做工？这不仅解决了京城工坊的人力问题，也让这些女子有了自立自强的机会。
朱由校若有所思：我前日看到一份文书，说京城如今女子当家的户数增加了三成？
正是。沈惊鸿点头，许多女子在工坊做工后，收入甚至超过丈夫，在家庭中的地位自然也提高了。还有些寡妇，靠着在工坊做工，不仅养活了自己，还能供养子女读书。那些士绅家庭的女子做文书工作，既保全了体面，又能获得丰厚收入，因此反对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朱由校与沈惊鸿再次微服出宫。只见京城张灯结彩，年味十足。最令人惊叹的是，即便年关将近，街上依旧干净整洁，不见往年的垃圾堆积。
二人信步来到天桥附近，这里更是热闹非凡。卖年货的、杂耍的、小吃摊贩，应有尽有。但令人称奇的是，每个摊位旁都放着一个垃圾桶，摊主们都会自觉将垃圾投入桶中。
朱由校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前停下，问道：老人家，生意如何？
老人笑道：托皇上的福，今年生意特别好！如今京城干净，来往的人多，咱们小买卖也好做多了！
哦？干净与否，与生意有何关系？朱由校故意问道。
关系大着呢！老人兴致勃勃地说，往年这时候，街上脏得很，谁愿意出来逛？如今街道干净，大家都爱出门，咱们的生意自然就好了。不瞒您说，今年我这小摊，比去年多赚了三成！
离开糖葫芦摊，朱由校对沈惊鸿说：看来这环境卫生，不仅关乎体面，还关乎民生啊！
沈惊鸿微笑点头：东家说得是。京城整洁了，百姓愿意出门消费，商贾愿意来京贸易，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我估算，今年京城的商税，至少能比去年增加五成。
这时，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传来。只见几个孩子穿着新式的棉袄，在街上追逐玩耍。他们的衣服虽然不算华贵，但整洁干净，面色红润，与往年面黄肌瘦的流浪儿童大不相同。
朱由校看在眼里，不禁感叹：沈先生，看来你的新政，真的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沈惊鸿躬身道：东家过奖了，这全赖朝廷支持。我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夕阳西下，京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整洁的街道，繁华的市集，笑容满面的百姓，构成了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
朱由校站在正阳门下，远眺京城全景，对身边的沈惊鸿说：我希望，有朝一日，大明的每一个城市，都能如京城一般。
沈惊鸿坚定地回答：东家放心，只要坚持新政，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夜幕降临，京城万家灯火。特别是新安装的煤油路灯，将主要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这在往年是不可想象的——往年的京城，入夜后除了主要街区有灯笼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而现在，即便是普通的胡同里巷，也有居民自发安装的煤油灯照明。夜归的行人不再需要打灯笼，夜市也因此更加兴旺。
朱由校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自豪与希望。他知道，这个他统治下的帝国，正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却又深刻的变革。而这场变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