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把铜钉从读卡器里拔出来的时候,陈卫生正蹲在冷柜门口搓纸团。那张纸已经被搓得发毛,边缘卷成螺旋状,像一根烧糊的火柴棒。
“数据导出来了。”江无涯把U盘大小的铜钉扔过去,“坐标是‘北极主井口-2987m’,你能不能让它看起来不像情报?”
陈卫生接住铜钉,眼睛盯着读卡器屏幕上的十六进制代码,嘴里念叨:“数字太干净,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得藏。”
他站起来,走到架子前拿下一叠泛黄的卫生纸。这纸比普通的厚,表面有细微纹路,像是被药水泡过又晒干。
“厕纸显字。”他说,“酸碱反应,写上去看不见,遇热才浮现。火烧不掉,水冲不散。”
江无涯皱眉:“用厕纸传军情?”
“怎么了?”陈卫生反问,“我们最富余的就是这个。而且没人会去翻别人手里的厕纸。”
江无涯没说话。两秒后他点头:“行,那就让它看起来像补给单。”
陈卫生已经在纸上写了:
**b区缺货清单:泡面x30箱,盐x5袋,厕纸x200卷——请速调运至北纬89°临时站。**
“只有我知道真正的解码方式。”他说,“十六进制转经纬度,再套上地磁偏移值。错一步,就跑到海里去了。”
江无涯看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你还挺会装傻。”
“我本来就很傻。”陈卫生低头继续搓手里的纸屑,“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外面传来脚步声,童童带着六个孩子跑进仓库。她手里拎着弹弓,腰上别着三只折好的纸飞机。
“江哥!我们准备好了!”她喊。
江无涯把处理好的情报纸交给她:“不用走门,也不用人送。用弹弓,打到各个营地的旗杆顶上。”
“明白!”童童接过纸,迅速分给队友,“三级滑翔弹,启动!”
孩子们立刻散开,爬上仓库屋顶。他们把纸折成尖头三角镖,尾翼微微翘起,像小型导弹。
第一发射出去时,几乎无声。纸镖划过夜空,精准落在三百米外赵铁柱营地的旗杆夹缝里。
接着第二发、第三发……陆续命中目标点。
江无涯站在地面仰头看,突然注意到童童折最后一架纸飞机时的动作——左翼多折了一道回折,角度刚好45度。
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全部送达,等待指令”。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作证,没说话。
画面切换到赵铁柱营地。
一名哨兵正打着哈欠巡逻,忽然头顶“啪”一声轻响。一张纸镖插在岗亭铁皮墙上,晃了两下没掉。
他摘下来一看,字迹慢慢浮现:
> **真实信息:时空门位于北纬89.127°,西经135.6°,深度-2987m。周慕白正在重启系统核心。**
士兵愣住,赶紧跑向指挥车。
赵铁柱正在擦链条锯,接过纸条看了十秒,脸沉下来。
“贴符。”他下令。
手下立刻拿出用反追踪粉调制的涂料,在每辆装甲车表面画上复杂符号。那些符文原本是用来干扰电子监听的,现在成了防定位标记。
“江无涯这次玩真的。”赵铁柱把纸条塞进保温杯底,“看来北极那地方,非去不可了。”
深夜。
江无涯坐在指挥台前,手里捏着一只未发射的纸飞机。他轻轻摩挲折痕,确认那是童童亲手折的。
突然,指尖一烫。
他抬头,看见窗外一道蓝光闪过。
紧接着,所有已投递的纸飞机在同一瞬间燃烧起来。火焰淡蓝,没有声音,也不引燃周围物体。火中浮现出一组数字:
**89.127°N, 135.6°w**
那是北极时空门的精确坐标。
火光持续了不到三秒,熄灭后只剩灰烬,地面干干净净。
江无涯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多个营地同时亮起灯,有人影快速移动,装备搬运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知道,所有人都看到了。
陈卫生这时候从实验室走出来,整个人像被抽空力气,靠在门框上喘气。
“搞定了。”他说,“下次我能做个会飞的纸鹤炸弹,落地就炸信号塔。”
江无涯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想造炸弹?”
“不想死的话,就得比敌人更疯。”陈卫生咧嘴一笑,手里的纸团终于被搓成了粉末,从指缝漏下去。
江无涯没回应。他弯腰捡起地上一小片未燃尽的灰,放进战术袋的塑料封层里。
“该动真格的了。”他说。
童童这时候跑回来,脸上全是兴奋:“江哥!他们都收到了!老吴头说可以改净水管道当推进器,张婶要把广场舞音响改装成干扰阵列!”
江无涯点头:“告诉他们,别用电台,别联网,所有行动靠纸条和手势。”
“我已经让孩子们建了‘空中快递队’。”童童拍胸脯,“一天能送五百趟!”
江无涯看了眼墙上的旧钟,时间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转身走向地图桌,把那一小片灰烬放在北极位置。
“通知铁皮猪,准备拆解雪地车动力舱。饭桶去挖金属矿,林小闪检查电磁屏蔽层。”
“你现在就要出发?”童童问。
“不。”江无涯摇头,“我们要等。”
等什么?
等所有人准备好。
等最后一张纸飞机落地。
等那个藏在北极深处的人,以为自己还掌控一切。
指挥室的灯忽明忽暗,可能是电压不稳。江无涯没管它,只是盯着地图上的红点。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这是暗号。
意思是:计划启动。
童童悄悄退出去,开始组织新一轮纸飞机投递。这次的内容更短:
> **行动代号:破纸行动。执行时间:待定。信纸自燃即为命令。**
陈卫生瘫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里还抓着半截铅笔。
他梦呓般说了一句:“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把厕纸变成武器,谁想到真有一天能行。”
江无涯听见了,但没回应。
他只记得一件事。
小时候社区主任教他写第一个字,用的是废纸背面。
现在,废纸也能救世界。
外面风停了。
一片灰烬从窗缝飘进来,落在他的鞋面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
那灰的形状,像一个小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