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刚迈出两步，饭桶的嚎叫还在耳边回荡，蒸汽柱冲上天空还没落下。他转身要往温泉方向去，巡逻队员就跑过来报告：联邦的人到了。
他说完就停在原地。指挥厅门口，饭桶已经蹲在那里。猪鼻子贴着地面，鼻孔一张一合，耳朵向后压着，尾巴绷得笔直。它没抬头，但江无涯知道它在等自己。
江无涯走过去拍了下它的背。饭桶哼了一声，没动。
“先谈完正事。”江无涯说，“回来再查。”
他走进指挥厅，屋里灯光亮着。赵铁柱坐在角落，手里转着钢制保温杯。童童趴在桌边，正用铅笔画纸飞机。墙上挂着那面“救民于疫”的旗，铁皮猪躺在下面打盹。
门被推开，一个穿灰蓝工装的男人进来，袖口有北极总部的徽记。他身后两个随从放下工具箱，退到墙边。
“江先生。”技术员笑着点头，“我们想谈谈合作。”
江无涯坐下：“说吧。”
技术员目光扫过铁皮猪的背部模块：“贵方的机甲技术令人惊叹。我们愿意提供能源核心，换取设计图纸。”
话音未落，赵铁柱站起来，链条锯“咔”一声弹出，直接顶住技术员脖子。
“图纸？”赵铁柱冷笑，“你拿什么换？空气吗？”
技术员脸色变了，手僵在半空。
江无涯抬手：“收起来。”
赵铁柱盯着对方三秒，才把锯子收回。
江无涯从战术袋里掏出一份纸：“可以共享，但有条件。”
他把纸推过去。是手写的合同，字歪得像蚯蚓爬。
“科技能看，也能学。”江无涯指着条款，“但系统绑定、灵契逻辑、控制算法，这些不准碰。你们只能看外壳结构。”
技术员接过合同翻看，嘴角微微翘起：“纸质的？现在谁还用手写？”
“我。”江无涯说，“电子的东西容易被改，我不信。”
技术员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他手指一直摩挲着钢笔帽，看完最后一页，咬破手指按了个血印。
就在他抬手瞬间，梁上一只卫生纸鹤俯冲而下，叼起那页纸就飞。
“哎！”技术员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纸鹤绕着屋顶飞一圈，落在童童手上。她低头一看，翻过来。
背面有个模糊指纹。
她眯眼看了两秒，猛地抬头：“这是周慕白的！”
江无涯立刻站起身。
赵铁柱一把拽住技术员衣领：“玩阴的是吧？”
“我不知道！”技术员挣扎，“这页纸不是我加的！”
江无涯拦住赵铁柱：“让他说话。”
技术员喘着气：“我们只负责谈判……上面发的合同模板……我们照抄……真不知道有这东西……”
江无涯盯着他：“那你为什么一直摸笔帽？”
技术员手一抖。
“那是信号触发器。”江无涯说，“每次转三圈，就能发一次定位。”
技术员闭嘴了。
江无涯对童童说：“把那页纸给我。”
童童递过去。江无涯捏着纸角，走到焚烧炉前，扔进去。火苗“轰”地窜起。
火焰跳动中，空中闪了一下波纹。
他记住了频率。
回头看向饭桶，猪还在门口趴着，鼻尖对着风向，喉咙里发出低吼。
“你也闻到了。”江无涯走过去蹲下，“这不是来谈合作的味道。”
赵铁柱走过来：“现在怎么办？让他们滚？”
江无涯摇头：“留着。”
“啥？”
“留他在外围帐篷住着。”江无涯说，“不准进机甲区，不准靠近空间仓库，通讯全断。”
赵铁柱咧嘴一笑：“行，我派人看着他，吃饭都得我批准。”
江无涯点头，又叫童童过来。
“把指纹拓下来。”他低声说，“藏进纸飞机密码体系。”
童童眼睛一亮：“用第三套折法？”
“对。”江无涯说，“飞出去十架，真假混着放。”
童童收好纸页，悄悄溜出门。
屋里安静下来。
江无涯坐回桌前，看着剩下的合同残页。火光映在纸上，字迹有点发黑。
赵铁柱靠墙站着，保温杯转得飞快。
“你说他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他问。
“肯定。”江无涯说，“选这个时候来，就是因为我们忙不过来。”
“地热那边还没查。”
“我知道。”
两人沉默。
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婶提着保温桶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大妈。
“姜汤！”张婶把桶放在桌上，“给你们暖身子！”
她看见技术员被铐在椅子上，愣了下：“哎哟，这是犯人？”
“暂时留宿。”江无涯说。
“那也得喝点热的。”张婶倒了一碗递给赵铁柱，“打仗也不能饿着肚子。”
赵铁柱接过碗，吹了口气。
张婶又给江无涯倒一碗：“小江啊，别太熬，你眼圈都黑了。”
“没事。”江无涯捧着碗，“喝完还得开会。”
张婶叹口气走了。大妈们收拾空桶，临走时一人顺手摸了把铁皮猪的耳朵。
猪睁开眼，哼了声。
江无涯喝完最后一口，把碗放下。
“通知陈卫生。”他对赵铁柱说，“让他分析那个信号波纹，看看能不能反向追踪。”
“行。”赵铁柱记下。
“还有。”江无涯站起来，“让所有印刷品暂停发放。新来的书、单据、图纸，全部先送审。”
“连菜单都不行？”
“连菜谱都不行。”
赵铁柱笑出声：“你这成‘出版局’了。”
“不然下次给你印个通缉令。”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响动。饭桶突然站起，朝门口冲了两步，獠牙外露。
一个巡逻队员跑进来：“报告！技术员的随从想偷溜，被纸鹤撒粉线绊住，现在关在东棚！”
江无涯看向赵铁柱：“看来不止一个。”
“要不要撬开嘴？”赵铁柱活动手腕。
“先晾着。”江无涯说，“让他们以为还能联系上级，反而会暴露更多。”
赵铁柱点头：“高，实在是高。”
江无涯没笑。他走到窗边，望向温泉方向。蒸汽柱已经散了，冰缝还在冒白烟。
饭桶走过来，用鼻子拱他腿。
“你想去？”江无涯摸它头，“等我把这边收尾。”
他回到桌前，拿起那份残缺合同，一条条读出来：
“第一条，技术交流限于非核心部件；第二条，所有图纸需经双人审核；第三条……若发现隐瞒条款，协议作废，且视为宣战行为。”
他念完，抬头看赵铁柱：“记住了吗？”
“记住了。”赵铁柱说，“谁敢签字，我就让他签遗书。”
江无涯把合同塞进抽屉，锁上。
夜深了，灯一盏盏熄。指挥厅只剩角落一盏小灯亮着。
江无涯坐在桌前，没动。
战术袋里的工作证，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