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刑律堂地底,幽暗的禁闭石室内。
赵干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周身灵气紊乱,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额角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他的双眼紧闭,眼珠却在剧烈地转动,仿佛正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石室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响,但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护山大阵的剧烈轰鸣,魔气的汹涌咆哮,同门陨落时的惨叫,以及最后金煞老祖那绝望不甘的嘶吼……这一切,依旧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然而,真正折磨他的,并非战争的残酷,而是那个人的身影——云逸!
那个他曾经无数次嘲讽、鄙夷,视为蝼蚁、靠运气上位的杂役弟子!
在魔道围攻最烈,魔念侵袭最凶,连他都感到心神摇曳、几欲崩溃之时,那个云逸在做什么?他好像在……扫地?或者在哪个角落“瑟瑟发抖”?
可结果呢?
阵法莫名强化,内鬼离奇暴露,不可一世的金煞老祖最终竟被阵法炼化!而这一切,似乎总与那个云逸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赵干永远忘不了,在苏小婉质问云逸身份时,自己向他发起挑战,却被对方那淡淡的一眼,看得如坠冰窖,道心震颤,不战而溃!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平静,深邃,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在俯瞰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没有轻蔑,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差距感。
就是那一眼,击碎了他作为宗门首席弟子的所有骄傲,也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恐惧”与“执念”的种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赵干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布满了血丝,充斥着不甘、怨毒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一个杂役弟子……一个测灵石都测不出的废材!他凭什么?!”
他回想起云逸入门时的场景,测灵石碎裂,众人讥讽;回想起宗门小比,云逸那“滑稽”的身法与“运气”;回想起符诏之试,苏小婉因他指点而顿悟……一桩桩,一件件,以往被他忽视或嗤之以鼻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却显得如此诡异!
“他不是废材……他一直在伪装!”一个声音在赵干心底疯狂呐喊,“他拥有我们都无法理解的力量!他骗了所有人!”
这个认知,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嫉妒,嫉妒云逸拥有如此力量却甘于平凡;他愤怒,愤怒自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更恐惧,恐惧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自己那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的渺小。
“苏师妹……她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会那样维护他,跟随他!”赵干又想到了苏小婉,那个他曾经倾慕,如今却觉得无比刺眼的天才少女。她看向云逸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与依赖,那本应该是属于他赵干的!
嫉妒的火焰与挫败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体内的灵力因心绪剧烈波动而更加紊乱,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不!我不能就这样认输!”赵干低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变得愈发阴沉狠厉,“云逸……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我赵干绝不会就此罢休!宗门首席是我的!苏师妹也应该是我的!所有属于我的东西,我都要夺回来!”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他要查!他要查清云逸的底细!他要找到云逸的弱点!他要获得足以抗衡,甚至超越云逸的力量!
他想到了被擒获的孙淼和墨辛,虽然他们已被废掉修为、抹除记忆,但他们背后是魔道!魔道……或许拥有他所需要的力量,或者……信息?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他知道这是禁忌,是背叛,但此刻被执念与心魔充斥的他,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力量……我需要力量……”赵干喃喃自语,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不再试图平复心境,反而开始主动引导那紊乱的灵力,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冲击着因心魔而变得滞涩的瓶颈。剧痛传来,他却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他要变强,要不择手段地变强!
石室之外,负责看守的刑律堂弟子感受到室内传出的、愈发不稳定且带着一丝邪异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赵师兄这心魔……似乎越来越重了。”一名弟子低声道。
“唉,也是可惜了。他本是宗门最有希望结丹的弟子之一,却因执念太深,困于心魔,修为不退反退。”另一名弟子叹息道。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石室内的赵干,已然在蜕变,从一个骄傲的天才弟子,向着一条充满黑暗与危险的道路,滑落。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正在灵舟上闭目养神的云逸,似有所感,微微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青云宗的方向,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闭上。
“人心鬼蜮,欲壑难填……小家伙,路是自己选的,好自为之吧。”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微不可闻,随即不再理会,继续他的“养神”。
青云宗的变化,不仅仅体现在整体的氛围与重建上,也体现在每一个个体的身上。而赵干的蜕变,无疑是这其中,最令人扼腕,也最潜藏危机的一个。
这场因云逸而起的执念,最终会将这位曾经的天才首席,引向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