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每一寸意识。
林凯感觉自己在下沉，向着深海的最深处坠落。耳边是遥远的水流声，眼前偶尔闪过破碎的画面——篮筐、篮球、四只封盖的手、记分牌上跳动的数字、姚明和麦迪搀扶自己的手臂、丰田中心漫天的红色彩带……
然后，是疼痛。
右脚踝传来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针，刺穿了黑暗，将他猛地拽回现实。
“呃……”
林凯睁开眼睛，视野模糊了几秒才逐渐清晰。
白色的天花板，淡蓝色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右腿被支架固定抬高，脚踝处缠着厚厚的绷带。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
他想坐起来，但全身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右肩的疼痛已经变成钝痛，但脚踝的刺痛更加尖锐。
门被轻轻推开。
林允儿端着水杯走进来，看到林凯睁着眼睛，愣住了。水杯从手中滑落，“啪”地摔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颤抖，眼圈瞬间红了。
林凯想说话，但喉咙干得发疼，只能点点头。
林允儿冲过来，想抱他又不敢，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医生！医生他醒了！”
脚步声匆匆响起，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名护士冲进病房。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白人医生，胸前挂着“约翰·哈里斯博士——骨科主任”的名牌。
“林先生，你昏迷了十六个小时。”哈里斯医生检查着他的瞳孔，“感觉怎么样？”
“……水。”林凯嘶哑地说。
护士连忙递过吸管杯，林凯喝了几口，才觉得嗓子好受些：“我的脚……”
哈里斯医生表情严肃：“右脚踝严重扭伤，外侧副韧带二级撕裂，距腓前韧带也有损伤。幸运的是没有骨折，但需要至少四到六周的恢复期。”
四到六周。
林凯闭上眼睛。西部决赛一周后开始，总决赛在一个月后。如果恢复期是六周，意味着他将错过整个季后赛。
“没有……更快的办法吗？”他问。
哈里斯医生摇头：“林先生，你是职业运动员，应该知道韧带损伤的严重性。强行复出可能导致永久性损伤，甚至终结职业生涯。”
病房里陷入沉默。
林允儿握住了林凯的手，她的手在抖。
“其他人呢？”林凯问，“球队……”
“姚明和麦迪在外面，”林允儿轻声说，“还有范甘迪教练，队里的其他人。他们守了一夜，刚才被劝去休息了。比赛……我们赢了，你记得吗？”
记得。
最后0.8秒的挑篮，巴蒂尔的封盖，终场哨响，漫天的欢呼。
然后，黑暗。
“我去叫他们。”林允儿起身。
“等等。”林凯叫住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你……一直在这里？”
林允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只是我。泰妍欧尼也来了，她在楼下买咖啡。还有……泰勒姐姐打过电话，安妮姐姐也在赶来的路上。”
这么多人。
林凯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林允儿，这个女孩眼睛里有血丝，脸上有泪痕，但依然努力对他微笑。
“谢谢。”他说。
林允儿摇头，眼泪又掉下来：“该说谢谢的是我。你……你差点……”
她说不下去了。
哈里斯医生完成了基础检查：“生命体征稳定，但需要继续观察。林先生，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关于治疗方案，我们明天再详细讨论。”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林凯看着天花板，尝试动了下右脚。剧痛立刻传来，他咬紧牙关。
四到六周。
太长了。
【王者之心】。
昏迷前听到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他尝试调出系统界面，但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数据面板，没有技能列表，没有任务提示。
只有一种感觉——胸腔里，心脏跳动得异常沉稳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律。
那不是技能，不是天赋。
是……意志本身。
门又被推开，这次是金泰妍。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到林凯醒了，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醒了？”她把一杯咖啡递给林允儿，“美式，双份糖，你喜欢的。”
林允儿接过咖啡，小声说：“谢谢欧尼。”
金泰妍看向林凯，眼神复杂：“医生说你要躺至少一个月。”
“我知道。”
“西部决赛下周开始。”
“我知道。”
“如果没有你，火箭打不过湖人。”
林凯沉默了。
金泰妍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咖啡：“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不知道。”林凯实话实说。
病房里又安静了。三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金泰妍突然开口：“那天晚上……对不起。”
林凯看向她。
“我知道你是把我当成了允儿，”金泰妍语气平静，但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发白，“但我没有拒绝。因为……我不想输。”
“输？”林凯没懂。
“输给允儿，输给泰勒，输给安妮，输给所有能在你身边帮助你的人。”金泰妍抬起头，眼神里有倔强，也有脆弱，“我知道那种‘双修’能让你变强，也能让我……变得不一样。所以我很自私地利用了那个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但我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那么做。”
林允儿愣住了，看着金泰妍，又看看林凯，脸慢慢红了。
林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所以，”金泰妍站起来，“快点好起来。不是为你自己，是为所有期待你的人。”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林允儿小声说：“泰妍欧尼……其实很担心你。她昨天哭了好几次，只是不在人前哭。”
林凯闭上眼睛。
感情债，越欠越多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姚明和麦迪第一时间冲进病房，两个大男人眼睛都是红的。麦迪捶了下林凯没受伤的左肩：“混蛋小子，吓死我们了！”
姚明则仔细询问了伤情，然后沉默了很久：“林，这次听医生的。你还年轻，职业生涯还长。”
范甘迪带来了好消息和坏消息：“联盟把西部决赛的开赛时间推迟了三天，给我们更多休息时间。但坏消息是，湖人那边以逸待劳，他们四比一解决了马刺，科比状态正热。”
巴蒂尔、斯科拉、布鲁克斯、海耶斯、小加……队友们轮流来看他，每个人都说了同样的话：“好好养伤，等你好起来。”
但林凯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担忧——没有他，火箭能撑过湖人吗？
傍晚，安妮赶到了。她从纽约直接飞过来，风尘仆仆，眼圈也是红的。看到林凯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他，抱了很久。
“答应我，”她在林凯耳边说，“不要再这样拼命了。”
林凯没说话，只是拍着她的背。
那天晚上，林凯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座巨大的竞技场中央，周围是无数看不清脸孔的观众。对面站着七个人——科比·布莱恩特、保罗·加索尔、拉马尔·奥多姆、德里克·费舍尔、弗拉迪米尔·拉德马诺维奇、萨沙·武贾西奇、特雷沃·阿里扎。
湖人全队。
科比走到他面前，眼神像鹰：“你来了。”
“我来了。”
“带着伤？”
“带着伤。”
科比笑了，笑容里有欣赏，也有残忍：“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一个瘸子怎么赢。”
梦醒了。
林凯睁开眼睛，病房里一片黑暗。只有监测仪器的指示灯在闪烁，像星空。
他尝试动了下右脚。
还是很痛。
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跳。【王者之心】在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有一股暖流从心脏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流向右脚踝时，疼痛减轻了一丝。
只有一丝，但确实减轻了。
林凯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也许……还有希望。
第二天早上，哈里斯医生带着核磁共振的片子来到病房。
“好消息是，韧带的损伤程度比我们预想的要轻。”医生指着片子上的一处阴影，“但坏消息是，炎症很严重，软组织肿胀需要时间消退。”
“最快多久能上场？”林凯问。
哈里斯医生皱眉：“林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
“最快多久？”林凯重复。
医生沉默了几秒：“理论上，如果恢复顺利，三周后可以开始轻度训练。但比赛强度……至少四周。”
四周。
西部决赛是七场四胜制，如果打到抢七，整个系列赛最多持续两周。四周，意味着他将错过整个西部决赛。
除非……火箭四场解决湖人。
不可能。
林凯心里清楚。没有他，火箭能和湖人打满七场就算奇迹了。
“有没有……加速恢复的办法？”他问。
“有，”哈里斯医生说，“但我们不建议。高压氧舱，干细胞注射，物理治疗结合电刺激——这些可以缩短恢复期，但对身体有负担，而且价格昂贵。”
“用。”林凯说，“所有能用上的，都用上。”
“林先生——”
“钱不是问题。”林凯打断他，“我要在两周内上场。”
哈里斯医生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需要和球队管理层、你的经纪人沟通。而且，即使采用最激进的治疗方案，两周也只是有可能恢复到能上场的程度，状态和风险……”
“我知道风险。”林凯说，“我接受。”
医生离开后，林凯拿起手机，拨通了经纪人大卫·法尔克的电话。
“林！你醒了！感谢上帝——”法尔克的声音很激动。
“大卫，”林凯直接说，“我要在两周内复出。联系最好的康复团队，租用最好的设备，钱从我账户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你确定吗？医生说——”
“我确定。”
“……好。”法尔克说，“我来安排。但是林，有件事你得知道——耐克和阿迪达斯的人昨天联系我了，他们想知道你的伤情。你的商业价值……正在波动。”
林凯笑了：“告诉他们，我会回来的。而且会更强。”
挂断电话后，林凯看向窗外。休斯顿的天空湛蓝，阳光灿烂。
两周。
他只有两周时间。
下午，康复团队就到了。领队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德国人，名叫汉斯·穆勒，据说曾是拜仁慕尼黑足球队的首席康复师。他检查了林凯的伤情，表情严肃。
“两周，”穆勒用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说，“不可能恢复到100%。最多70%，而且有再次受伤的风险。”
“70%够了。”林凯说。
穆勒看着他：“年轻人，我见过太多运动员急于复出毁掉职业生涯。你的脚踝现在很脆弱，就像玻璃。”
“那就把我变成钢铁。”林凯说。
穆勒愣了下，然后笑了：“好，有骨气。那我们从今天开始。”
康复训练比林凯想象中痛苦得多。
高压氧舱里，他需要忍受耳膜的压力和密闭空间的窒息感。干细胞注射时，针头刺进脚踝的疼痛让他咬破了嘴唇。物理治疗更是折磨——穆勒用各种器械拉伸、按摩、刺激受伤的韧带，每一次都痛得他冷汗直流。
但每一次痛苦，【王者之心】都会跳动得更沉稳一些。
林凯能感觉到，那股暖流在修复受损的组织。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起作用。
治疗间隙，他会看湖人的比赛录像。
科比在这个季后赛的表现是现象级的。场均33.2分，6.8篮板，5.2助攻，投篮命中率48.7%。他就像一台精密的得分机器，在攻防两端统治比赛。
加索尔加盟后，湖人的三角进攻运转流畅。西班牙人的策应能力和低位技术完美契合体系，让湖人的进攻层次丰富了许多。
奥多姆是万金油，费舍尔有关键球基因，武贾西奇和阿里扎是优质的3d球员。
这是一支完美的争冠球队。
而火箭……没有他，只剩半支球队。
姚明在内线能压制加索尔，但会被奥多姆的灵活性克制。麦迪的膝盖是个定时炸弹，巴蒂尔防科比会耗尽所有体力。替补席上，布鲁克斯太矮，兰德里太糙，海耶斯没进攻。
必须复出。
林凯看着录像里科比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必须。
治疗进行到第五天，林凯已经可以在双拐的辅助下勉强行走。脚踝的肿胀消了大半，疼痛从尖锐的刺痛变成隐痛。
穆勒很惊讶：“你的恢复速度……超出预期。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愈合能力。”
林凯没说话，只是感受着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王者之心】的秘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天下午，科比·布莱恩特居然来医院看他了。
湖人领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手里拎着果篮，表情有些别扭。看到林凯时，他挑了挑眉：“还没死啊？”
林凯笑了：“等你拿冠军呢。”
科比把果篮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听说你要两周复出？”
“消息传得真快。”
“愚蠢的决定。”科比毫不客气，“带着伤打季后赛，是 rookie 才会做的事。”
“你2000年总决赛脚踝扭伤，不也打了？”林凯反问。
科比愣了下，然后笑了：“你调查我？”
“研究对手而已。”
两人对视，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许久，科比开口：“如果你真的能复出，我会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想击败完整的你。”科比站起来，走向门口，在门前停下，“但如果你状态不好，我不会留情。我会打爆你，然后告诉全世界——这就是急于复出的代价。”
他离开了。
林凯看着关上的门，笑了。
这才像科比。
治疗第十天，林凯已经可以脱掉双拐，在平地上缓慢行走。虽然还不能跑跳，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穆勒看着最新的核磁共振片子，难以置信：“韧带愈合了70%……这不可能。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五天，你就能开始有球训练。”
五天。
西部决赛已经开打。
林凯打开电视，正好是G1的直播。丰田中心，火箭主场迎战湖人。
没有他，火箭打得很艰难。
姚明在内线翻江倒海，但加索尔用中投和策应不断回应。麦迪上半场砍下18分，但第三节膝盖再次不适，被换下场。巴蒂尔防科比防到脱力，但黑曼巴依然砍下28分。
三节结束，火箭落后12分。
林凯握紧了拳头。
第四节，火箭的替补们爆发了。布鲁克斯连续命中三分，兰德里在篮下拼抢每一个篮板，海耶斯甚至投进了一个中投。
分差一度追到4分。
但最后三分钟，科比接管了比赛。他连续命中三个高难度跳投，一个比一个远，一个比一个不讲理。
最终，湖人108比100取胜，拿下G1。
电视里，科比在赛后采访中说：“火箭打得很顽强，但他们缺少关键人物。林凯的缺阵对他们的影响是致命的。”
林凯关掉了电视。
他走到窗边，看着休斯顿的夜景。城市的灯火像星河，丰田中心的方向，红色的灯光还在闪烁。
必须更快。
第二天，林凯开始了有球训练。虽然还不能全力跑跳，但他可以在训练师的辅助下进行投篮和传球练习。
手感还在。
【王者之心】让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异常稳定。即使右脚不敢用力，投篮的弧线和旋转依然完美。
训练间隙，他接到了泰勒·斯威夫特的电话。
“听说你在拼命复出。”泰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担忧。
“嗯。”
“值得吗？”
“值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那种‘双修’……不只是让你获得能力，也在改变你的身体。我能感觉到，我的‘内在旋律’越来越清晰，创作时灵感源源不断。但你也一样——你在变得更强，但也更……脆弱。”
“脆弱？”
“力量的代价。”泰勒轻声说，“你获得的能力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
“她还在窥探我。”
挂断电话后，林凯陷入了沉思。
G2在两天后开打。
林凯依然只能在病房里看直播。这场比赛，火箭调整了策略，用斯科拉首发，和姚明组成双塔，试图压制湖人的内线。
上半场效果不错，火箭领先5分。
但下半场，菲尔·杰克逊做出了应对——用奥多姆打中锋，加索尔打大前锋，打起了小个阵容。湖人的速度瞬间提升，火箭的双塔跟不上节奏。
一波18比4的攻击波，湖人反超比分。
最终，湖人112比105再胜一场，系列赛2比0领先。
赛后，媒体一片悲观。
“没有林凯，火箭只是二流球队。”
“湖人将在五场内解决系列赛。”
“林的复出？那只是童话。”
林凯关掉电视，看向墙上的日历。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十四天。
明天，G3将在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进行。
也是他……计划复出的日子。
穆勒在晚上做了最后一次检查：“韧带愈合了85%，可以承受中等强度的比赛。但记住——不能全力突破，不能急停急起，不能高强度防守。一旦感觉疼痛加剧，必须立刻下场。”
“知道了。”
穆勒看着他：“年轻人，我不是你的教练，也不是你的老板。但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想说——不值得。为了一个系列赛，赌上职业生涯，不值得。”
林凯穿好鞋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
还有一点痛，但可以忍受。
“穆勒先生，”他说，“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必须做的问题。”
那天晚上，林凯做了最后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斯台普斯中心的地板上，周围是漫天的紫色和金色。湖人球迷的嘘声像海啸，几乎要把他淹没。
对面，科比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来了。”
“我来了。”
“带着伤？”
“带着伤。”
科比举起手，手中凭空出现一颗篮球：“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意志能不能战胜我的天赋。”
梦醒了。
林凯睁开眼睛，天还没亮。
他坐起来，感受着脚踝的状态。疼痛比昨天又减轻了一些，肿胀基本消退。
【王者之心】在沉稳地跳动。
他拿起手机，给范甘迪发了条短信：
“教练，G3，我上。”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回复只有两个字：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