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桥镇的灯火还在远处泛着暖光,我们沿着果林间的山道往前走时,晚风忽然裹着一阵细碎的议论声飘过来 —— 是两个扛着锄头回家的果农,他们走得匆忙,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快些走!别赶上夜里过古堡,听说昨晚又有人看见古堡窗口有白影晃,还听见里面有‘嘶嘶’声,怕是‘吸血鬼’又出来了!”
“吸血鬼?” 小木停下脚步,抱着灵虫笼凑到我身边,灵虫们的绿光在笼里轻轻晃着,没有像遇着恶祟那样躁动,反而透着几分疑惑,像是在说 “里面的东西好奇怪,却不凶”。我握着玉如意的手轻轻一紧,布囊里狼毛毯子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 从秦地的驿卒魂灵,到元地的草原护灵,我们遇到的每一个 “异常”,从来都不是天生的邪物,而是被邪术或执念扭曲的守护者。这明地古堡的 “吸血鬼”,会不会也是这样?
周玄的玄鸟杖在山道上轻轻一点,杖头的蓝光朝着果农议论的方向延伸 —— 不是往古桥镇,而是往西北方的山坳,蓝光比在果林时更滞涩,却没有带着恶意的戾气,反而像被一层薄纱裹着,透着股子 “压抑的委屈”。“地脉气没乱,只是裹着层‘旧怨’。” 他望着蓝光尽头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思索,“古堡该是明地的旧物,地脉气沉在石墙里,像唐地永安宫的柳儿那样,藏着没解开的牵挂;只是这股气里掺了点‘阴寒’,不是本身的恶,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才显得吓人。”
苏清月从行囊里翻出那本明地方志,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在 “古堡” 的条目旁停住:“上面写着‘明中叶,古桥镇西有古堡,为守桥千户所居,名 “镇安堡”,后千户一家突然失踪,堡遂荒废,近百年常有异闻’。” 她抬头看向我,眼里带着推测,“守桥千户的职责是护古桥地脉,要是他没真失踪,会不会像隋地李崇那样,因执念困在古堡里?所谓的‘吸血鬼’,或许是他被阴寒之气所困,才显得异于常人。”
我们顺着玄鸟杖的蓝光往西北山坳走,果林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几株枯老的松柏,树枝光秃秃的,在夜里映着月光,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忽然出现一座黑沉沉的轮廓 —— 是镇安堡,古堡的石墙爬满了爬山虎的枯藤,像给石墙裹了层灰黑色的衣,堡顶的塔楼歪斜着,窗棂上的木框早已朽坏,只有几扇窗户还留着残破的窗纸,在风里轻轻颤动,发出 “沙沙” 的声响,竟和果农说的 “嘶嘶” 声有几分像。
“你们看,古堡的门没锁。” 小木指着古堡的正门,两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淡淡的阴寒之气,却没有丝毫血腥或腐臭 —— 这和我想象中 “吸血鬼” 该有的气息完全不同,反而像寒冬里没生火的旧屋,冷得纯粹,却不伤人。灵虫们的绿光突然从笼里飞出来,朝着门缝飞去,在门口盘旋了一圈,又飞回来落在我的肩头,绿光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像是沾了点寒气,却依旧明亮。
我握着玉如意,轻轻推开木门,吱呀的声响在空旷的古堡里回荡,像一声悠长的叹息。院内的石板路长满了青苔,中间的石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却能看出石桌边缘被打磨得光滑 —— 这里以前一定很热闹,千户一家或许会在石桌上吃饭、议事,孩子们会在院里追跑,只是岁月和变故,让这里成了如今的模样。
“里面有人吗?” 我轻声开口,声音在院内散开,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窗棂的声响。周玄的玄鸟杖在院内轻点,蓝光顺着石板路延伸,朝着古堡的主屋方向去,阴寒之气在蓝光的映照下,渐渐显露出淡淡的白影,像一层薄霜,附在石板路上,跟着蓝光的方向流动。
苏清月跟着蓝光走,在主屋的门槛旁停下,她蹲下身,用手指拂去门槛上的灰,露出下面刻着的图案 —— 是一个小小的桥形纹,和古桥镇的古桥样式一模一样。“是守桥千户的印记!” 她惊喜地喊道,“这图案是明地守桥人的标记,说明千户到最后,都没忘记自己护桥的职责!”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忽然 “吱呀” 一声开了一条缝,一股更浓的阴寒之气从缝里飘出来,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 他穿着明地千户的旧袍,袍子早已褪色,边角磨损得厉害,脸色苍白得像纸,却没有獠牙或利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几分警惕,更多的却是疲惫,像一个久未休息的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没有攻击性,反而带着几分虚弱,说话时还轻轻咳嗽了一声,像是受了风寒。小木抱着灵虫笼,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是来帮你的!你是不是被寒气困住了?像元地的狼妖姐姐那样?”
白影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他望着小木,又看向我手里的玉如意,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你们…… 知道狼妖?” 他慢慢走出主屋,我们才看清他的模样 —— 他的头发很长,披在肩上,眼睛是深褐色的,没有丝毫血色,却透着一股清正之气,和 “吸血鬼” 的凶戾完全沾不上边。他的手腕上缠着一圈暗红色的布条,布条下隐约能看见一道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伤过。
“我们帮狼妖解了骨血咒,它现在是草原的护灵。” 我轻声说,慢慢放下玉如意的白光,让光变得更柔和,“你是不是镇安堡的守桥千户?是不是被阴寒之气困在这里,才被人当成了‘吸血鬼’?”
千户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我叫沈庭,是明嘉靖年间的守桥千户。百年前,古桥的地脉气突然变得滞涩,我去查探,发现是邪术师想破坏古桥,用阴寒咒伤了我,还把我困在古堡里,让我成了别人眼里的‘怪物’。我怕伤了百姓,只能躲在古堡里,夜里偶尔出去看看古桥,却被人当成了‘吸血鬼’……”
他指着主屋的墙壁,上面挂着一幅泛黄的古桥图,图上的古桥车水马龙,很是热闹:“我守了古桥三十年,看着百姓靠古桥生活,看着孩子们在桥上玩耍,我不能让邪术师毁了它。哪怕成了‘怪物’,我也要守在这里,护着古桥的地脉。”
周玄的玄鸟杖在沈庭身边轻点,蓝光顺着他的手腕缠上去,暗红色的布条下,隐约能看见一道淡黑的咒印 —— 和狼妖的骨血咒不同,这是一道 “锁魂咒”,用阴寒之气锁住人的魂灵,让他无法离开,却又不会伤及性命,只是让他承受无尽的寒冷和孤独。“是锁魂咒。” 周玄的声音里带着了然,“邪术师没杀你,是想让你看着古桥被破坏,让你在绝望里消散 —— 只是他们没料到,你的执念这么深,守了百年都没放弃。”
灵虫们的绿光落在沈庭的手腕上,轻轻绕着咒印转了一圈,阴寒之气在绿光的映照下,渐渐淡了几分。沈庭的脸色也好看了些,他望着灵虫,又看向我们:“你们…… 能帮我解开咒印吗?我想再去看看古桥,看看现在的古桥镇,看看百姓们过得好不好。”
我握着玉如意,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从秦地的张老栓,到唐地的柳儿,再到现在的沈庭,他们都是平凡的守护者,却因为一份职责、一份执念,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 张老栓守着家书百年,柳儿守着玉佩半生,沈庭守着古桥百年,他们都被误解过、害怕过,却从来没放弃过自己的初心。所谓的 “吸血鬼”,不过是一个被邪术困住、坚守职责的千户,一个想再看一眼自己守护的土地的可怜人。
“我们会帮你的。” 我坚定地说,“就像帮狼妖破咒、帮柳儿转世那样,我们会帮你解开锁魂咒,让你重新看看古桥,看看你守护了百年的明地。”
沈庭的眼睛里突然泛起一层水光,他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百年了,终于有人愿意相信我,愿意帮我。” 他转身走进主屋,很快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枚铜制的桥形符:“这是守桥千户的信物,能引古桥的地脉气,或许能帮你们解开咒印。”
夜色渐深,古堡的阴寒之气在我们的交谈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冷了。周玄的玄鸟杖蓝光与沈庭的桥形符气脉相连,苏清月在典籍上记录着锁魂咒的特征,小木和灵虫们在院里帮沈庭打扫石桌上的灰,我握着玉如意,感受着布囊里各般信物的温度 —— 元地的狼毛、宋地的瓷片、唐地的帕子,这些信物像是在呼应沈庭的桥形符,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破咒助力。
我望着主屋墙上的古桥图,又看向沈庭苍白却坚定的脸,忽然明白:明地的古堡里,从来没有什么 “吸血鬼”,只有一个坚守职责百年的守桥千户,只有一份从未被岁月和邪术磨灭的守护初心。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 “降妖除魔”,而是为了帮一个孤独的守护者找回自由,帮一段被误解的往事找回真相,帮明地的地脉,找回本该有的安稳与温暖。
古堡的风还在吹,却不再带着阴寒,反而像是在为我们的相遇叹息,为沈庭的坚守感动。我们围坐在石桌旁,商量着明天解开锁魂咒的计划,沈庭给我们讲百年前古桥的热闹,讲他和百姓们的故事,小木听得入迷,灵虫们的绿光在石桌上轻轻晃着,像是在为这个迟来的温暖夜晚,点亮一盏小小的灯。
远处古桥镇的灯火还在亮着,古桥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沈庭望着古桥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向往。我知道,等解开咒印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第一个跑到古桥上,看看他守护了百年的土地,看看如今太平的明地 —— 而我们,会陪着他,见证这个迟来的重逢,见证又一个守护者,找回属于自己的初心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