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地草原的晨雾裹着青草的寒气,落在睫毛上结成细霜。我们跟着牧民巴图的马蹄印往草原深处走时,灵虫们的绿光突然从笼里飞出来,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又急匆匆落回我的肩头,翅膀的震颤带着明显的 “不安”—— 不是遇着恶祟的惊惧,而是像看见同类受难时的焦躁,连翅膀尖都泛着淡淡的白。
“就在前面的狼山坳了。” 巴图勒住马,声音里带着后怕,却又藏着几分不忍,“昨天我去寻走失的羊群,看见它趴在那里,浑身是伤,却没真咬杀我的羊,只是用爪子拍伤了几只 —— 要是以前的草原狼,哪会这样犹豫?” 他指着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山坳,“老人们说,那山坳里住过‘草原护灵’,专帮牧民赶雪豹,可现在……”
我握着玉如意的手轻轻收紧,指尖能感受到布囊里元地木碗传来的温润气息 —— 从秦地的驿卒魂灵,到宋地的阿瓷,我们遇到的 “异常”,从来都不是天生的恶物,而是被外力扭曲的受害者。这狼妖,会不会也是那 “草原护灵”?周玄的玄鸟杖往前轻点,杖头的蓝光刺破晨雾,却没像遇着邪祟那样亮得刺眼,反而泛着一层暗滞的红,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裹住了:“地脉气里掺着邪术的‘腐气’,不是狼本身的气。” 他眉头微蹙,“这邪术和之前控制阿瓷的不一样,更阴毒,是往生灵骨血里灌腐气,逼着它失了本性。”
苏清月翻出典籍,快速往后翻,在 “草原灵物” 的记载旁补写:“元地旧志载,草原护灵多为狼形,以‘共生’为则 —— 护牧民羊群免被雪豹所伤,牧民亦会在冬夜给狼留肉干,此乃‘狼羊相护’之约。” 她抬头看向山坳,“要是护灵被邪术改造,不仅它会受苦,草原的地脉气也会跟着滞涩 —— 狼是草原的‘牙’,牙坏了,草原的‘守’就弱了。”
我们下马步行往山坳走,晨雾渐渐稀薄,能看见山坳里的枯草上沾着深色的痕迹 —— 不是血,是带着腐气的黑汁,像之前晋地煤精被污染时的雾气,却更稠、更腥。小木抱着灵虫笼,脚步放得极轻,灵虫们的绿光突然从笼里冲出去,朝着山坳深处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停了下来,翅膀拍得飞快,像是在喊 “在这里”。
绕过岩石,我们终于看见它 —— 那所谓的 “狼妖”。它趴在枯草堆里,比寻常草原狼大了一倍,浑身的狼毛本该是银灰色的,此刻却沾着黑汁,纠结成一团,背上还留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里渗着的不是血,是和枯草上一样的黑汁。最让人揪心的是它的眼睛 —— 本该是琥珀色的狼眼,此刻一半泛着浑浊的红,一半还留着清明的琥珀色,像是两个灵魂在它身体里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低吼,却没向我们露出獠牙。
“它在忍。” 我轻声说,慢慢往前挪了一步,玉如意的白光轻轻漫开,没有攻击性,只是带着一股温和的地脉气。狼妖的耳朵动了动,浑浊的红眼看向我,身体却没像预想中那样扑过来,反而往枯草堆里缩了缩,像是在害怕自己身上的腐气伤到我们。灵虫们的绿光落在它的伤口旁,轻轻绕着圈,黑汁竟在绿光下微微泛白,像是被稀释了几分。
“你们看它的爪子!” 苏清月突然指着狼妖的前爪,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狼妖的爪子上缠着一圈暗红色的咒印,咒印上的纹路扭曲如蛇,正一点点往它的腿骨里钻,“是邪术的咒印!之前控制阿瓷的是‘迷魂咒’,这个是‘骨血咒’,更恶毒,是把邪术灌进骨头里,逼着它失性!”
巴图站在后面,突然 “扑通” 一声跪下,声音里带着哭腔:“是它!是草原护灵!去年冬天雪大,我的羊群被雪豹围在坡上,是它带着狼群赶跑了雪豹!那时它的毛还是亮闪闪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他指着狼妖脖子上的一块淡疤,“那疤是救我的羊时被雪豹抓的,我还喂过它肉干!”
狼妖像是听懂了巴图的话,清明的那只琥珀眼看向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道歉。周玄的玄鸟杖轻轻点在咒印旁,蓝光顺着咒印的纹路游走,试图把腐气往外引,可蓝光刚碰到咒印,狼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浑身抽搐起来,浑浊的红眼瞬间占了大半,爪子也不自觉地往前伸,却在快要碰到我的时候,硬生生停住,又缩了回去。
“不能硬来!” 我急忙喊停周玄,“它的骨头已经和咒印缠在一起了,硬扯会伤了它的灵核!” 我想起晋地净化煤精时用的 “同源之气”,狼妖是草原护灵,它的同源之气该是草原的牧草、牧民的气息、还有羊群的温气。我让巴图去附近的羊群里取些新鲜的羊奶,又让小木摘些刚冒芽的牧草,苏清月则翻出典籍,找 “解骨血咒” 的记载。
巴图很快提着羊奶回来,我接过羊奶,用玉如意的白光温着,慢慢递到狼妖嘴边。狼妖先是警惕地往后缩,可闻到羊奶的香气,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用舌头轻轻舔了舔 —— 它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咬到我的手,浑浊的红眼里,竟透出几分清明。灵虫们的绿光落在羊奶上,把羊奶染成淡淡的绿,狼妖喝了几口,痛苦的嘶吼轻了些,背上的黑汁也淡了几分。
“典籍上写着,解骨血咒要‘以灵引灵’。” 苏清月指着典籍上的字,“狼妖是草原护灵,它的灵核还在,只要用足够的草原灵气压住邪术腐气,再慢慢把咒印从骨血里剥出来 —— 我们可以用玄鸟杖的地脉气当‘引’,用牧草、羊奶、牧民的气息当‘压’,再让狼妖自己的灵核发力,或许能行。”
巴图立刻号召附近的牧民过来,他们有的带来新鲜的牧草,有的带来刚挤的羊奶,还有的带来冬夜给狼留肉干的旧木盘 —— 木盘上还留着狼毛的痕迹,是之前护灵留下的。牧民们围着狼妖,把牧草铺在它周围,把羊奶放在它嘴边,嘴里念着老人们传下来的 “护灵谣”,声音温和,像草原的风,一点点抚平狼妖的焦躁。
我握着玉如意,将草原的地脉气一点点输进狼妖体内,周玄的玄鸟杖则顺着咒印的纹路,慢慢引导腐气往外散。狼妖的呼吸渐渐平稳,清明的琥珀眼越来越亮,浑浊的红眼一点点退去,它看着周围的牧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感谢。灵虫们的绿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围着狼妖飞了三圈,然后落在它的咒印上,绿光与蓝光、白光缠在一起,像一张温柔的网,把狼妖护在中间。
“咒印松了!” 苏清月惊喜地喊道。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狼妖爪子上的咒印正一点点褪色,暗红色的纹路渐渐变成淡粉色,最后化作一缕黑气,被灵虫的绿光裹着,消散在草原的风里。狼妖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原本的大小,银灰色的狼毛重新变得顺滑,背上的伤口里,渗出的不再是黑汁,而是鲜红的血 —— 那是活气,是它正在恢复的证明。
狼妖慢慢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狼毛,朝着巴图走了几步,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回应当年的恩情。然后,它转向我们,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感激,朝着草原的方向仰头长嚎 —— 嚎声不再是之前的痛苦嘶吼,而是清亮、辽阔的,像草原的晨钟,唤醒了周围的牧草,连风里的腐气,都彻底消散了。
“它在叫同伴!” 巴图笑着说,“老人们说,草原护灵的嚎声能唤来狼群,以后我们的羊群,又有守护者了!” 牧民们也跟着笑起来,有的给狼妖递肉干,有的给它铺牧草,山坳里的气氛,从之前的紧张,变成了如今的热闹,像一家人团聚。
我望着恢复原样的狼妖,握着布囊里的元地木碗,忽然明白:所谓的 “狼妖”,从来都是被邪术逼出来的受害者,它的本性是守护,是与牧民共生,就像秦地的驿卒、唐地的绣娘、宋地的阿瓷,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赖以生存的土地。邪术能扭曲他们的形态,却扭曲不了他们的灵核,只要有 “同源之气” 的牵引,有善意的支撑,他们就能找回本真。
周玄的玄鸟杖此刻蓝光格外明亮,顺着草原的地脉延伸,与狼妖的气息、牧民的气息、牧草的气息缠在一起,像一条无形的纽带,把草原的一切都串成了一体。苏清月在典籍上补写:“元地草原护灵,为骨血咒所困,化身为‘狼妖’,然本心未失,以牧民之善、草原之气、灵虫之助解咒,复归守护之职 —— 可见生灵本善,邪术难侵其核;地脉之安,在护生灵之真,在守共生之约。”
夕阳西下时,我们准备离开山坳,狼妖跟着我们走了很远,直到草原的边缘才停下,它站在坡上,朝着我们的方向仰头长嚎,像是在为我们送行。牧民们也送我们到坡下,巴图塞给我们一袋风干的肉干:“带着路上吃,元地的肉干能顶饿,到了元地腹地,记得找我们草原人,我们会给你们指路!”
我们挥手告别,狼妖的嚎声还在草原上回荡,混着牧民的歌声、羊群的铃铛声,格外辽阔。我握着布囊里的肉干,感受着里面木碗、瓷片、帕子、煤精石传来的各自温度,忽然明白:我们寻的不是 “妖”,是被邪术掩盖的 “真”;我们护的不是 “地脉”,是生灵与土地共生的 “约”。
前路还长,元地的腹地还在等着我们,或许还会遇到被邪术改造的生灵,或许还会有更难解的咒印,但我不再害怕 —— 因为我知道,只要带着善意,带着 “同源之气”,带着一路积累的 “守护印记”,我们就能帮更多像狼妖这样的生灵找回本真,就能让更多土地恢复地脉的安稳,就像在秦地、唐地、宋地做的那样。
草原的风裹着肉干的香气,拂过脸颊,狼妖的嚎声渐渐远了,可那清亮的声音,却像刻在了心里,提醒着我们:每一个生灵,都值得被守护;每一份共生的约定,都值得被珍惜。我们的脚步,朝着元地腹地的方向,坚定而温暖地走着,每一步,都离新的守护故事,更近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