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道友又是何人?专程寻来,所为何事?”
老者见许星遥虽然言辞依旧冷淡,但态度已然松动,不再否认修士身份,便也不再拘礼,缓缓在许星遥对面的空椅上坐下。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承受不住他枯瘦身躯的重量。
“小老儿名叫李青河,”老者语速缓慢,“于这青鱼渡口,已驻留……超过一个甲子之数了。” 他话语微顿,眼睛望向窗外的河面,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流水,回溯着漫长时光里的浮光掠影。很快,他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许星遥,开诚布公道:“实不相瞒,小老儿……并非生人修士,乃是鬼修之身。”
鬼修!
许星遥眼中精光一闪,心中顿时了然。
鬼修,乃是修士中的一个异数分支,道途与寻常炼气修真不同,大多走的是炼化幽冥鬼气,凝聚阴魂鬼体的路子。在正统修士眼中,鬼修往往被视为旁门左道,甚至因其功法常涉魂灵,有悖于寻常认知中生死轮回的自然天道,而被一些卫道士干脆归为邪魔外道之流。故而,为避人耳目,鬼修多在阴气汇聚的僻静之地潜修,极少主动与正统修士往来,更遑论在凡人聚集的市井中长居。
难怪自己方才神念扫过小镇,并未察觉任何灵力波动。鬼修所修乃是阴魂鬼力,天然就有极强的隐匿之效,若非他们刻意展露气息,或者双方修为差距犹如云泥,寻常修士的确难以察觉。而这李青河能感知到自己的神念,一方面是他鬼修之道对魂力波动极其敏感,另一方面也足见其修为根基不弱,至少神魂凝练远超同阶。
“鬼修?”许星遥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稀松平常的称谓,既无警惕嫌恶,也无过分好奇,“道友倒是坦诚。只是,据贫道所知,鬼修多隐于阴幽之所潜心苦修,以求阴神不灭,鬼道大成。道友却为何反其道而行之,长居这凡人渡口,与红尘喧嚣为伴?此地人气驳杂,于鬼修而言,似乎并非理想的修行之所。”
李青河见许星遥神色如常,心道自己此行八成是来对了。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沧桑与一种奇异的平和,缓缓道:“道友所言不差。鬼修之道,确需阴气滋养。但小老儿选择驻留于此浊世渡头,却另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
他的目光再次飘向窗外码头上为生计忙碌的凡人,眼中那抹平和之下,似乎藏着更深沉的信念:“白日里,小老儿便以此残躯,摇橹摆渡,接送南来北往的客人,赚些微薄船资,也观这红尘百态,不使己心彻底沉沦于幽冥孤寂,与这鲜活人世断了最后一丝牵连。”
“而到了夜晚,则以魂舟,另渡一程。渡那些溺亡于此河之中,徘徊不去的水中孤魂。助它们了却生前未竟之念,或引其重入轮回之道,或……归于天地山川,得一份彻底的清净。”
许星遥静静听着,心中对这老者的观感有些微妙的变化。鬼修之路本就艰难坎坷,修行者往往性情孤僻乖戾,其中更不乏以炼魂噬魄、戕害生灵来加速修炼的邪魔之辈,多为世所不容。但这李青河,听其言辞,观其气度,似乎并非那等肆意妄为的邪修,反倒……像是在默默践行着自己孤独的“道”。 这份在鬼修之中绝对称得上异类的选择,让许星遥无法等闲视之。
“道友驻留此地一甲子,不为修行捷径,而是长年累月超度孤魂,引其归途,这份坚守,实属难得,令人钦佩。”许星遥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审视,“只是,道友特意循迹而来,想必并非仅是为了告知在下你的修行之道与日常所为,这般简单吧。”
李青河点了点头,神色带着一丝恳切:“道友心思敏锐,一语中的。老朽冒昧打扰,确是有事相求。说来惭愧,是小老儿……遇到了一桩颇为棘手的难事,实在难以化解。思来想去,恐怕唯有道友这般身具纯正玄门道法之人,或许有解决之道。”
他深深叹了口气,周身那阴寒的气息似乎也随之波动了一下:“大约两年前,老朽于上游一处河滩,感应到一个溺亡不久的水魂。此魂怨戾之气倒是不深,但执念之强,远胜寻常溺亡者。其魂光凝而不散,牢牢盘踞于河底乱石间,任凭河水冲刷,亦不愿离去半步,更拒绝任何引渡。”
“小老儿心中诧异,便前去探查。” 李青河继续讲述,“后来几经周折,方知那水魂生前乃是一年轻书生,名唤林文远,家住上游百里外的林家庄。林生家境贫寒,自幼丧父,全靠寡母一人纺棉织布,含辛茹苦将他拉扯成人,供他读书识字,盼其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林生也算争气,读书刻苦,是乡里有名的才子。”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其母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家中本就微薄的积蓄顷刻见底。林生为凑钱给母亲延医买药,情急之下,冒险乘坐一简陋竹筏,欲携带自己珍藏多年的几卷古籍与一幅家传古画,顺流而下,前往下游繁华大城变卖换钱。谁知行至那处河滩时,竹筏倾覆,人书俱没……”
李青河的声音低沉,仿佛也浸染了河水般的凉意与悲戚:“林生身死,魂魄不散,执念便在于此。他非是为自身早夭而怨,乃是至死都放心不下家中那病重垂危的老母,更愧疚于自己非但未能尽孝床前,反哺慈恩,反令母亲晚年丧子,从此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加之那几卷他视若性命的古籍与家传古画亦沉入河底,那是他为治疗母疾最后的寄托,如今一并失去,更添绝望。故而,魂念执拗,坚不可移,宁肯永受水浸之苦,也不愿忘却前尘,重入轮回。”
许星遥听到此处,轻轻点头。这等至孝之心与未尽之责交织而成的执念,确实极易形成强大的魂缚,令亡魂滞留阳世,难以解脱。
“小老儿查明缘由后,心中恻然,便设法托梦于林家庄一位与林生交好的乡老,假托河神之名,告知其林生‘因孝心感天,魂魄暂留河府为吏,家中只需安心度日,自有福报荫及门庭’,试图以此宽慰林母之心,减轻其丧子之痛。”
“同时,小老儿又暗中以阴力调理了林母沉疴,虽无法令其痊愈如初,但也使其病情大为好转,脱离了险境,得以延年。此外,小老儿又寻回了那几卷古籍与古画,虽已浸泡损毁,但终究是物归原处,托那乡老交还林家,称是下游渔人偶然捞获,见是书籍画卷,知是读书人之物,便辗转送还……”
他眼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与困惑:“按理说,林生牵念之事,小老儿都已尽力代为弥补。其母身体渐好,遗物也已送回。那林生魂体感应到这些变化,执念本该得以纾解,顺入轮回。可是……”
“可是,他的魂魄非但没有消散往生,反而……变得更加凝实,且隐隐有抗拒小老儿接近的倾向!其魂体之中,除了原本的孝念与愧疚,似乎还混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让小老儿感到不安。我数次尝试沟通安抚,皆无功而返。”
许星遥眉头微蹙:“混杂了别的东西?以道友之能,可能辨明是何物在作祟?是因其溺亡之地特殊,沾染了河底阴煞?或是其遗物中藏有古怪?”
李青河摇头,道:“并非寻常的河底阴煞地气,也非其遗物本身有异。那几卷古籍与古画,老朽亲自检查过,虽是旧物,却无任何邪祟附着。那感觉……小老儿说不清楚。此物似乎能扭曲魂体生前负面情绪,林生原本纯粹的孝念与愧疚,如今已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强烈的不甘愤怒,对这吞噬他性命的滔滔大河,对自身坎坷多舛的命运,生出了极深的怨恨。”
他叹了口气:“小老儿专修鬼道,自问对魂灵之事有些心得。但此种情形,却是首次得见。以小老儿目前的手段,若以秘法强行引渡,只怕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彻底摧毁林生魂体,那便违背了小老儿渡魂的本意。”
许星遥沉吟片刻,道:“所以,道友先前在渡口,感知到我的神念扫过,便想请我相助,一同处理这林生的水魂?”
“正是此意。” 李青河目光坦诚。
“李道友就不怕我心怀不轨,觊觎那异变的魂体,或对道友这鬼修之身,另有企图?”
李青河闻言,脸上反而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道:“道友说笑了。小老儿虽修为不及道友精进,但活了一把年纪,在这红尘渡口迎来送往,观人辨气之术,多少有些心得。道友神念清正纯净,无丝毫邪祟贪戾之气,当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此乃其一。” 他眼中闪过一股沉稳的底气,“其二,小老儿在此地盘桓甲子有余,能安然至今,也并非全无自保的手段。若非真心求援,我也不会轻易在道友面前显露行迹。”
说着,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许星遥郑重地行了一礼,腰背弯得更深了些:“此事虽与道友无干,是小老儿自行招惹的麻烦。但我实不忍见一孝子纯魂,受外邪侵染,不得超生,在冰冷的河底永受煎熬,甚至可能日渐沉沦,终有一天化为害人厉鬼,为祸一方。故而厚颜相求,望道友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且此事或有隐情,能施以援手。无论最终成与不成,小老儿皆感念于心。”
许星遥的目光从李青河脸上移开,转而投向窗外。暮色已深,河面上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也消融在了浩渺的水色中,天地间只余下一片混沌的暗蓝。此事确实透着蹊跷,一个本该重归轮回的孝子之魂,为何会被异力侵染?以自己的心性,既然遇上,绝不会袖手旁观。
再者,眼前这位李青河,虽为鬼修,但言谈举止颇有章法原则。其行事之风,倒是让他莫名想起了青岚江畔那位以摆渡为生的陈老丈。方才在李青河讲述林生遭遇时,许星遥便已悄然凝神感应,发现这老者虽魂体阴寒,却气息纯正,周身隐隐环绕着一层淡淡的清光,可见其所言渡魂助人之事非虚,且常年积累,阴德颇厚。
况且,渡魂助人,于他而言,亦是修行。
思及此处,许星遥转眼看着对面正在等待答复的李青河,缓缓点了点头:“李道友驻守渡口,渡魂甲子,其心可悯,其志可鉴。那林生亦是一片纯然孝心,遭此厄难,魂魄沉沦受困,不得解脱,闻之亦令人扼腕。此事,许某愿尽力一试。”
李青河闻言,连忙抱拳:“多谢道友!多谢道友高义!老朽……老朽代那林生,,先行谢过道友援手之恩!”
“先别急着谢。”许星遥摆摆手,示意他重新坐下,“此事内情不明,能否成功化解,尚未可知。眼下首要之务,是先让我亲眼看看那林生魂魄的状况。”
“这是自然!”李青河道,“那林生魂魄,如今仍在上游。今夜子时,阴气最盛,正是探查的最佳时机。小老儿的渡魂舟就停在码头东侧那株老柳树之下,随时可以启程。”
“也好。”许星遥略一计算时辰,道:“既如此,便定在亥初三刻,我会到码头寻你。”
“老朽恭候许道友大驾。”李青河再次行礼,随即撤去隔音禁制,步履蹒跚却轻快地下楼离去。
许星遥独自坐在窗边,将杯中残酒饮尽。窗外,大河已完全笼罩在夜幕之下,只有码头的灯火与天上的星月,在漆黑的水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时间在静默的等待与思绪流转中悄然流逝。小镇白日的喧嚣随着夜色渐深而逐渐平息,劳作了一日的人们大多归家歇息,唯有几家客栈与酒肆还亮着昏黄的灯火,隐约透出几句模糊的人语与杯盏轻碰之声。
临近亥时,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脚下这座沉睡的小镇,以及窗外那永恒不息的河水声。许星遥飘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出现在码头东侧那株老柳树下。
柳树根处,系着一艘小船。船身长约丈许,宽不过四尺,样式古朴陈旧,隐隐有阴气流转。船头挂着一盏幽幽的白色纸灯笼,灯笼纸上以朱砂写着一个小小的“渡”字,散发出的光芒清冷黯淡,仅能照亮船身数尺范围。
李青河早已立在船头等候,依旧是那身船夫打扮,只是手中多了一根长长的黑色竹篙。见到许星遥如约而至,他颔首示意,道:“许道友,请上船。”
许星遥落于船中,李青河手中竹篙在岸边轻轻一点,不见如何用力,小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漆黑的河心,逆流而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青河将船速放缓,低声道:“许道友,到了。前面便是那处河滩。林生,便在河水深处。”他神色凝重,“道友小心,林生魂魄如今已有些不稳,极易受到外界惊扰,可能会出手伤人。”
许星遥点了点头,神念向前方河水探去。
一股阴冷的魂力波动扑面而来。在那幽暗的河底深处,他“看”到了一团黯淡的青色魂影,正不断挣扎。魂影边缘,缠绕着让人极不舒服的灰黑色气息,与魂力本身格格不入,如同寄生其上的毒藤。
许星遥一步踏出,脚下灵力凝聚,凌波而立。他右手一翻,将神犀骨笛握在掌中,却没有立刻吹响,而是运起灵力,清叱一声:
“林文远!”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河面上炸开,直透水底。
“你母亲病体已安,遗物已归,心愿已了,尘缘当断!为何还在此地徘徊不去,徒受煎熬?”
魂影猛地一颤,仿佛被那直透魂髓的呼唤刺中了最深处残存的意识,有了片刻的清明。但那灰黑气息也随之剧烈翻腾,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骤然收紧,将那刚刚泛起的清明瞬间吞噬!
魂影发出一阵充满痛苦的尖啸,原本黯淡的青色魂光陡然被染上暴戾的暗红,一股远超生前的凶厉之气爆发开来!
“轰!”
河水炸开,一道张牙舞爪的厉鬼虚影裹挟着冰冷的河水与浓烈的怨气,从水底冲天而起,朝着许星遥猛扑而来!
许星眼神平静,只将手中骨笛轻轻抬起,横于唇前。
“呜——”
一缕清越的笛音,悠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扩散开来,与那扑来的厉鬼虚影撞在一起。厉鬼虚影仿佛被滚烫的岩浆泼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扑击之势戛然而止,痛苦地蜷缩后退。
然而,那灰黑气息极为顽强,被笛音净化一部分后,不仅没有溃散,反而蠕动着试图重新缠绕魂体,同时引动下方大河中淤积的阴寒水汽,化作无数漆黑的冰锥,朝着许星遥攒射而来!
许星遥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并指如剑,不疾不徐地在身前虚空一划。
“星辉,净!”
一点星芒自他指尖迸发,随即化作一片朦胧的清辉光幕,笼罩而下。冰锥射入星辉光幕,迅速被涤荡一空,化作缕缕黑气消散,未能伤到许星遥一丝衣角。
趁此机会,许星遥神念如丝,强行穿透那层变得稀薄的灰黑气息,直接包裹住了那颤抖不休的林生魂魄。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与情感碎片涌入许星遥的感知:寒窗苦读的孤寂、母亲灯下缝补的温暖、母亲病重时的惶恐与焦急、冒险登筏时的决绝、沉入水底的恐惧……以及一丝不断低语诱惑着他的诡异呢喃……
那呢喃的源头,正是那灰黑气息!
“给我……散!”
许星遥低喝一声,眼中星芒大盛。丹田之内,星烬寒舟右舷琉璃帆上的灰暗纹路亮起,一股寂灭之意顺着他的神念悍然冲入林生魂魄,斩向那些灰黑气息的根源!
“啊!”
林生魂魄发出一声混合着解脱与痛苦的尖鸣!那灰黑气息在星辉与寂灭之意的双重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瓦解崩散,再无踪迹!林生魂魄中那股被强行催生的暴戾怨恨,也随之退去,显露出原本清澈纯净,只是弥漫着无尽悲凄与哀伤的青白色魂光。
许星遥收回神念与灵力,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方才那一系列看似举重若轻的应对,尤其是最后那一下需要极端精微控制,既要彻底驱除诡异灰气,又不能伤及林生魂魄根本的“寂灭斩念”,实则对他心神的消耗不小。
大河上空,那青色的魂影不再挣扎,而是缓缓凝聚,化作一个模糊的清秀书生形象。他朝着空中的许星遥,以及下方船上的李青河,深深一揖。
“多谢,二位恩公成全……” 林生的魂念传来,虚弱却带着释然与感激,“母亲既已安好,文远心中,再无牵挂……”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青色魂影渐渐变得透明,仿佛一幅被清水逐渐浸染褪色的水墨画卷。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自冥冥中传来,笼罩了这缕终于得以解脱的魂灵。魂影最后望了一眼林家庄的方向,随即化作点点流萤般的微光,在夜风中轻轻飘散。
河滩恢复了平静,只有河水依旧在打着旋,先前淤积的阴寒与混乱之感,已荡然无存。月光清冷地洒落,水面波光粼粼,显出一种属于自然的纯净与安宁。
许星遥缓缓吐纳,平复着体内略微翻腾的气血,身形飘然落回那艘幽幽散发着白光的引魂舟上。
李青河一直紧握竹篙观望,此刻终于长吁一口气,胸中块垒尽去。他对着刚刚落稳的许星遥,再次行了一礼:“许道友神通玄妙,小老儿叹为观止!林生终得解脱,重入轮回,小老儿代他,再谢道友援手之恩!”
许星遥示意他不必多礼,沉声道:“李道友,此事虽了,但那灰黑气息,绝非寻常。你常年驻守此河,专司渡魂,可曾在河流其他地方,见过类似之物?”
李青河闻言,脸上的轻松之色迅速褪去,他握着竹篙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开口道:“不瞒道友,类似的气息……小老儿近一年来,在不同河段已隐约感应到数次。只是这气息隐匿极深,一闪即逝。而且,其出现的地点也毫无规律可言。老朽也曾怀疑,是否这河流水脉之中,混入了污秽之物……但一直未能查明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