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永夜王庭。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燃烧的暗紫色魔焰勾勒出扭曲宏大的建筑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强大魔物气息混合的味道。王庭中央,巍峨的宫殿内,正在举行一场规模浩大、气氛却略显沉闷的“深渊庆典”。
夜凰高踞于黑曜石雕琢的王座之上,身披华美繁复的暗金魔王礼服,头戴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魔角冠冕。她血色的瞳孔淡漠地扫视着下方舞动嘶吼的各类魔物、进献贡品的附庸领主、以及那些气息深沉、眼神各异的魔族长老。与江城大学那个会因为奶茶甜度而纠结、被高跟鞋崴脚而羞恼的她判若两人。
她的坐骑兼伙伴烬,化为人形,静立在她王座侧后方,银发赤瞳,面无表情,如同最完美的雕塑。
“陛下此次人界之行,似乎颇有收获?” 一位浑身笼罩在阴影中、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的老迈魔尊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听闻,您对一件……‘人类藏品’,颇为上心?”
大殿内的喧嚣似乎瞬间低了几分,许多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王座。
夜凰端起由颅骨打磨的酒杯,轻呷了一口其中翻涌的熔岩酒液,血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声音依旧平稳而充满威压:“大长老消息灵通。不过,本王行事,自有分寸。那人类身上蕴含的‘扭曲’之力,乃是触及规则本源之奇物,深入研究,或可窥得超越现有力量体系之路径。此乃征服,亦是探索。”
她将“研究”与“征服”挂在嘴边,试图将一切行为合理化。
“哦?仅是研究吗?” 另一位身材妖娆、面容魅惑的魅魔领主娇笑起来,眼神却锐利,“可据奴家所知,陛下似乎在那人类身上耗费了不少……‘心思’,甚至动用本源魔念制作了守护符咒?这般‘呵护’,可不像是单纯的研究者对待实验品呢。”
夜凰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中,带着探究、质疑,甚至一丝隐晦的嘲笑。
“本王的藏品,自然需保证其完好,方能持续产出研究价值。”她冷冷地回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若谁觉得本王行为有失魔王威严,大可当面提出质疑。”
强大的魔威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大殿的温度骤降,一些实力稍弱的魔物甚至瑟瑟发抖。那魅魔领主脸色微变,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庆典在一种表面恢弘、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进行着。夜凰按照惯例,接受朝拜,观看角斗,品尝进献的来自各个位面的“珍馐”——有些是能量结晶,有些是奇异生物的精华,有些甚至是凝聚的恐惧与灵魂碎片。这些东西在魔域是无可争议的美味与力量源泉,但不知为何,夜凰尝在口中,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卑劣人类带来的、甜得发腻却让她莫名愉悦的奶茶,想起了那口感绵密、造型精致的蛋糕,甚至想起了食堂里那盘被她的魔力标记过的、味道普通的青椒肉丝。
‘该死!怎么又想到那些了!’ 夜凰在心中暗骂自己,强行将那些念头压下,但那种莫名的空虚感和对比带来的失落,却挥之不去。
趁着庆典间歇,她独自来到王庭边缘的观星台(虽然这里并无星辰可观,只有扭曲的虚空能量流)。烬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主人,您的心绪不宁。” 烬用她那特有的平静声线陈述事实。
夜凰没有回头,望着下方翻涌的魔气云海,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烬,你说……那些人类,为何会为了那些毫无力量增益、仅仅是味道尚可的食物,投入如此多的……情感?还有那些毫无意义的社交活动,复杂的规则……他们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烬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数据库分析,低等生命形态受限于短暂寿命与脆弱肉体,往往更注重即时性的感官体验与情感联结,以此构建生存意义。与追求永恒与力量的魔族,本质不同。”
“本质不同……” 夜凰喃喃重复了一句,血瞳中闪过一丝迷茫。如果本质不同,那为何自己会对那些“低级”的体验产生眷恋?为何会觉得那个脆弱人类的无奈表情、笨拙的训练姿态,甚至被他那坑爹力量戏弄时的窘迫,都比这魔域的永恒庆典更有趣?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并没有系着那个装着奶茶和蛋糕的、印着可笑logo的纸袋,只有冰冷华贵的魔王礼服。
“主人,您吩咐收集的‘奇珍异果’已经准备好了。” 烬适时地汇报,“包括‘熔岩之心果园’出产的火焰浆果,‘永霜禁地’的冰晶葡萄,‘梦境沼泽’的幻象蜜瓜……均已施加保鲜魔咒。”
夜凰回过神来,血瞳恢复了些许神采。对,还有“研究样本”!这可是正经的“研究”任务!
“嗯,做得不错。”她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出于纯粹的学术目的,“这些果实在其原产地都蕴含着独特的规则碎片和能量形态,正好可以用来测试那人类对异种能量的反应,以及他那‘扭曲之力’的适应性……对,就是这样!”
她像是在说服烬,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当她想到江淮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魔域水果时,可能会露出的那种惊讶、好奇,或者无奈的表情时,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那是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就在这时,她贴身收藏的那枚与江淮护身符同源的本源魔念结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波动。那是护身符被江淮贴身佩戴,并且他情绪平稳时才会产生的正常共鸣。
但这细微的波动,在此刻心情复杂的夜凰感知中,却像是一缕穿过魔域永夜的光,带着那个世界特有的、让她心烦意乱又割舍不下的温度。
“庆典……真是冗长又无聊。” 夜凰忽然低声抱怨了一句,转身向大殿走去,裙摆划过冰冷的黑曜石地面,“尽快结束吧,本王还有重要的‘研究’要继续。”
烬看着主人那比来时似乎轻快了一些的背影,赤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她默默地跟上,开始计算返回人界位面坐标所需的最佳时间和能量消耗。
魔域的庆典依旧喧嚣,但那位心不在焉的魔王陛下,她的思绪,早已飘回了那个有着阳光、雨水、甜食和某个“卑劣人类”的遥远世界。
她知道,等她带着这些“研究样本”回去,那个扭曲的家伙肯定又会露出一脸胃疼的表情,然后认命地帮她“测评”味道吧?
哼,想想……还有点迫不及待了。
(而在遥远的江城大学,正在图书馆看书的江淮,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一种“魔王即将携奇怪礼物归来”的预感油然而生……)